那股最顯眼而集中的視線,就是從他身上傳來的。
輪椅上的男人有著一雙琥珀色的雙眼,而那雙眸子中卻有些渾濁不堪,本立體的五官也有些可憐而可怕地凹陷下去。
明明是非常昂貴的西裝,在他瘦弱的身上,卻好像是樹枝上干癟而蠟黃的樹葉。
而這個異常虛弱的男人
父親。
方鷸壓低了聲音啟唇。
沒錯。
輪椅上男人就是方鷸的父親,方家的現任家主方逸。
就是那個傳聞中曾拋棄過方鷸,總是流連于各種色|欲之間揮霍著金錢與實踐的男人。
黎書只在采訪中見過他,厭惡著他的所作所為,但同時也為這個迅速滄桑的男人而感到可惜。
如今第一次直面見到
他直視著輪椅上的方逸。
這個曾經風度翩翩而驚艷絕倫的美男子,居然在三十五歲的慶生宴上虛弱到這種程度。
那干枯的手指并不只有傳聞中的過度縱|欲而導致的,似乎同時還患有什麼催人枯老的疾病。
而眼前的他。
比一周前的采訪還要衰老。
黎書不知道如何去應答,而面對著一直掃視的目光,他只是低垂下了眼,冷靜而輕聲地問好。
您好,方逸先生。
學長!方鷸慌忙回過頭,有些不認可地看著他,你不要和他說
黎書輕拍了他有些握緊的拳頭,安撫下他的情緒。
我知道了,學長。
方鷸深吸了一口氣,雖然眼中還有擔心,但還是安靜了下來。
只是他的手仍然半舉著,沒有任何要放下來的趨勢。
方逸的目光在那雙半舉的手上盯了許久后,又再度在黎書的身上打量了起來,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緩慢地眨了眨后,終于挪開了視線。
他對著黎書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這個問好。
方鷸一直緊繃的精神這才松懈了一些,指尖在用力收緊后緩緩松動。
不過他的語氣依然保持著警惕:父親。您找我有事嗎?
方逸沒有應答,而他身旁穿著西裝的男人卻緊鎖眉頭,大聲呵斥了起來。
方鷸!作為方家的獨子,在這種時候,所有人都忙于方家的問題,而你還有心思在走廊中打打鬧鬧?
男人嚴厲地背著手,語氣不善。
方家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而你還不清楚自己到底需要做什麼嗎?
我需要做什麼?
方鷸止不住地冷笑了一聲。
他的聲音也隨之冷了下來,那緊抿的唇中似乎帶著無數的不屑與諷意。
當你們發覺我是一個alpha才愿意將我接回方家的時候,我就知道沒有人會比你們更加清楚該做什麼。
男人的臉色一變。
我一直以為那是你們最熱情的時候,不過在方家需要推出一個打頭陣的替罪羊時,你們的熱情真是遠超乎了我的想象。
男人一凜,語調在憤怒中立刻抬高:方鷸!你
夠了。
一聲沉穩卻帶著威嚴的訓斥聲打斷了他的話。
男人愣了愣,立刻安靜地閉上了嘴。
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的方逸咳嗽了兩聲,有些深沉而復雜地再度看了一眼方鷸與黎書后轉過了輪椅。
輪椅隨著他的動作朝向了長廊的另一方向,穿著西裝的男人低下頭,一言不發地迅速跟上。
兩個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長廊中,周圍的氣氛也在瞬間恢復如常。
方鷸的手臂在空中微晃了晃,終于緩慢地垂落在了自己的身側。
Alpha警惕的冷意也逐漸消散開來,黎書一直提起的心也隨之放松了一些。
他走上到了方鷸的身側,悄聲詢問:剛才那位,是你父親吧。
嗯。
他身側那位是
是他的秘書,已經跟隨他很久了,方鷸低垂下眼睛,是一個非常忠心,但也非常自私的人。
是嗎
黎書輕聲喃喃。
在剛才的對話中他似乎已經有些明白,而在那其中他也聽到了一個的訊息
方鷸之所以被接回方家,是因為被查出了他是一個alpha。
并且,是一個極為頂尖的、在各項能力乃至綜合素質上都為ss+的alpha。
黎書曾從宋秋那里聽過這件事,方逸從來就沒有認領過這個孩子,而是在失去生育能力后才將方鷸帶去檢查。
檢查的結果讓他們大喜過望,方鷸才因此能夠回到方家。
如今看來
這并不是傳聞。
而是真的。
方逸早就知道了有這個孩子,只是從未想過要接回來而已。
那麼在此之前的方鷸究竟在哪里?
算來不過也只有七八歲的年紀究竟被丟到了什麼地方?
黎書不愿意去問,也不敢去想。
他只能在心中希望著或許在那個被丟棄的童年中,至少有能夠可以給那個年幼的方鷸溫暖。
只是此刻的他回不到十年前,只能用指尖勾了勾方鷸的小拇指。
咖啡冷了
他不擅長安慰,只能有些別扭地尋找話題。
去屋里熱熱吧。
方鷸微微一怔,很快柔緩下了有些過度起伏的情緒。
他彎了彎眉眼:好。
進入房間后身體終于恢復了溫暖,黎書與方鷸地在餐廳中磨了一杯新的咖啡,在難得安靜的聊天中逐漸平緩下了今天不停波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