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吹拂過二人間的縫隙,很大,很空。
服務生主動開門,趙銃自行跨步上車,招呼一聲,上來!
曾樓迦木訥地坐上副駕,一切都像幻境里的夢境,虛中滲透著虛,以至于他又在偷偷打嗝。
竟能把他嚇成這樣?
趙銃認真反思自己的出場順序,應該是李勛然登臺致辭,引薦金融界沙皇的自己華麗登場,而后紳士地邀個女伴跳第一支舞,在曾樓迦的面前旋轉三周半,做一個攬腰微弓的瀟灑動作。
引起對方足夠重視后,跟在失落的曾樓迦后面找準時機,等漫天飛舞著絢爛煙花的良辰美景,自己沖上去抱著他落寞的后背,說,寶貝,我早看見你了,好久不見。
可他偏偏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忽略掉全部步驟,只說了一個嗨。
真是愚蠢至極。
車行一路,兩人之間陷入某種無法交流的低氣壓環境,趙銃甚至尷尬地說了句,今天怎麼盡遇見紅燈。
不耐煩的語氣吹在曾樓迦的耳畔,讓他更是瑟縮地躲了一下。
跟自己呆一起不痛快吧,畢竟七年沒見過。
曾樓迦打開車窗,往嘴里使勁地灌涼風。
冷靜,冷靜,說嗨,說嗨,怎麼那麼困難?
到了曾樓迦租的小區,趙銃重新構思了一下計劃,微沉著嗓子說一聲,那個
不然他先撤吧。
曾樓迦道,嗝進屋喝水
吹了一肚子涼風,他的眼神終于活泛起來,看著趙銃的時候,眼珠子好像能轉動,不再死氣沉沉地詫異。
好。
兩個人悶聲前后進了曾樓迦的小公寓,跟趙銃想象的一樣,又小,但干凈。
曾樓迦說,坐嗝吧。語畢,快步走進了衛生間,輕手把門關上。
趙銃好沒趣地坐在沙發上,不用倒水,我坐一下就走。他把車鑰匙捏在手里,像泄恨似得扭捏著遙控器的皮套。
低咒,不對不對不對,全部不對。
他要的擁抱,他要的吻,他要的好多東西都不對。
重逢這種事情,大概也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
曾樓迦不知道在磨蹭什麼,隱約聽他把自來水的聲音放得極大極大,嘩啦嘩啦,掩飾著啜泣似的。
趙銃等了十分鐘左右,起身來回環視曾樓迦的房子,兩個臥室中間有一條短窄的過道,隨手打開屋頂的牛眼燈。
墻上密密麻麻貼了近千張照片,每一張上都是曾樓迦一個人,然而背景卻各不相同,有海邊亦有城市,竟是好多的地區和不同國家。
照片上的曾樓迦總是一副憂郁且倔強的神情,孤零零地睜著濕潤的大眼睛,他微微傾斜著頭部站在相片的一側,刻意留白的另一端,仿佛靜待另一個人的位置,任他依靠。
趙銃的胸腔里瞬間嫉妒得快要爆炸開來,以至于他的眼眶瞬間就蒸騰了水汽。
七年了。
曾樓迦身邊,有人陪他走遍了大半個地球。
不然誰來給他照相。
在自己最痛苦地煎熬了七年中,曾樓迦的世界早被另一個看不見的家伙頂替了。
是會所里遇見的那個東西嗎!
所以迦迦看見自己才會驚嚇得話都說不出嗎!
趙銃扶著頭,一陣天旋地轉,他受不了太大的刺激,腦子也是,心臟也是,哪里都是。
他何必自欺欺人,自取其辱呢!
趙銃敲了敲衛生間的門,聲音猝不及防就哽咽起來。
我走了
祝你你們幸福
趙銃像是一個即將被遺棄前,不敢面對結局而先逃跑的潰兵,快奔著奪門而出。
他打不過時間,他以為自己很強,不斷塑造一個更好更完美更值得信賴的形象。
可他真的打不過時間,因為他總是會被拋棄的那一方。
一直都是這樣。
曾樓迦在浴室哭了半天,聽見趙銃說走,等他沖出來的一霎,趙銃真的走了。
嗝阿銃!
沒人應答。
曾樓迦慌慌張張地撲倒窗子前,小區的路燈暗亮,趙銃純黑色的背影,在離去的道路上疾風一般潛入黑暗。
他要走,他就要走掉了,就像伸手抓不住的影子,隨風而逝。
不不。
趙銃要血淋淋地被人抬走了,永遠!
曾樓迦一步登上窗臺,使勁叫一聲,墻風頂著他的嗓子,就快痛苦地喘不上氣。
趙銃!嗝嗝趙嗝銃,阿銃別走!
趙銃艱難回頭。
眼睜睜,曾樓迦毫不猶豫從二樓的窗臺上縱身跳了下來,跌落在地上的聲音,猛得像要砸出個大洞。
曾樓迦,迦迦!
趙銃急瘋,抵死往回跑,曾樓迦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撲來纏住他的脖子。
迦迦,你瘋了嗎!趙銃想要看看對方究竟有沒有摔傷。
曾樓迦不停地重復,嗝嗝別走嗝
索性不說這些。
曾樓迦喊,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要你!!
如果能交換一次。
換我用力喜歡你,愛你到瘋掉!
你把老子嚇死了,老子以為你又不要我了。趙銃扯緊曾樓迦后背,不管不顧地吻上他的嘴。
曾樓迦結巴著,說要呢要呢怎麼可能不要,兩條長腿纏住他,胳膊纏住他,都嚴絲合縫地纏繞起來,瑟瑟發顫的軀體被強勁的臂膀抱著腰臀,從一樓激吻到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