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念寒點了點頭,有什麼東西跟著從他的領口掉出來。
是上一次裴鶴之送他的戒指,在太陽光下流光溢彩,沾染了皮膚的溫度,十分溫暖。
顧念寒家里很干凈,干凈到一塵不染,沒有任何多余的物件,跟主人一樣簡潔調理,缺乏生活氣息。
家里的菜已經吃的差不多,一直都沒來得及出去買,顧念寒洗漱完畢,打開冰箱后發現只剩下兩個雞蛋,裴鶴之好不容易來一次,拿這個招待他總有些過意不去。
他返回臥室,從衣柜里取了一件黑色的衛衣。
裴鶴之已經到客廳去了,門縫里隱約傳來電話的交談聲,顧念寒推門出去,發覺裴鶴之正赤著上半身站在客廳里,背對他站著,手腕上搭著一身米白色的針織毛衣。
窗外的天光漫入,顧念寒一眼就看到了對方結實的背肌上那一道長長的疤痕——是曾經裴鶴之為他擋下的,即便是傷口痊愈,卻永遠的在身體上留下了痕跡。
到底是皮肉之痛,顧念寒一看到便覺得揪心。
他走向裴鶴之,滿目心疼,伸出手輕輕觸過那道疤痕,然后湊近他,緩慢又虔誠地印上了一個吻。
男人肌肉一陣緊繃,裴鶴之轉頭望著他,眼底隱約透露著不可置信,一時間連電話也忘了說。
他對上顧念寒澄澈的視線,喉頭一滾,聲音有些發啞:“我這還有事,晚點打回去。”
他掛斷通話,扶著顧念寒的頭吻了下去。
他二人在晨光下交換了一個親吻,一直到顧念寒的氣息有些微喘,才輕輕推開裴鶴之的胸膛,側頭避開對方不依不饒的唇:“家里沒吃的了,我出去買點。
”
“不用這麼麻煩。”裴鶴之眼角一彎,又將他拉回懷里,“一起出去吃吧。”
相比起裴鶴之,顧念寒的生活要簡單平凡許多。
他住的地方周遭都是老房區,離車水馬龍的地方遠些,有一種溫馨的安靜。
一個胡同連著一個胡同,不時能看見晨練的老人們,還有趕著上學的學生,再往前走一條街,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早點鋪子,撐著傘推著車,遠遠就能聞到食物的香味。
裴鶴之似乎對這樣的環境十分好奇,他不加掩飾地側目打量著,饒有趣味地挑著唇角。
顧念寒問他:“你想吃什麼?”
裴鶴之收回視線:“我都行。”
顧念寒想了想,道:“那吃餛飩吧。”
他二人在一處餛飩攤前入座,顧念寒點了兩碗蝦仁混沌,又點了兩碗豆漿,他低著頭看菜單,好像無論做什麼事情都顯得很認真。
裴鶴之靜靜的看著他,也不講話,看顧念寒點餐時的樣子,眉宇間隱隱的糾結,以及撞上自己視線后淡淡的羞意,顧念寒看起來這樣冷淡平淡的一個人,在他眼里卻顯得生動有趣。
一個眨眼,一個抬頭,一個平平無奇的舉動,都好看極了。
顧念寒這個人,無論看多久,裴鶴之都看不膩的。
沒過多久,老板娘端著兩碗餛飩上來了。
顧念寒的目光落在碗里,眼神中隱隱流露出一絲呆滯,似乎想說什麼,又將話語咽回了肚子。
他開始拿著筷子,一點一點將碗里的香菜往外挑。
裴鶴之有些吃驚:“你不吃香菜?”
顧念寒看起來不像是會挑食的人。
顧念寒小心的將香菜挑到紙巾上,低聲道:“我受不了這個味兒。
”
他永遠都是清清冷冷的模樣,即便是笑了也會給人梳理感,難得能在他身上看見這樣的煙火氣。
裴鶴之啞然失笑。
他舉著筷子,開始幫顧念寒一起挑起香菜來。
明明只是這樣簡單無聊的舉動,他卻做的津津有味,有趣極了。
一直到碗里看不見香菜的影子,顧念寒才開始吃起來。
餛飩陷燙口,咬破皮湯汁兒流出來,沒過多久嘴巴就燙紅了。
顧念寒吃飯從來都很慢,他嚼的很仔細,吃的也不多,像是一只安靜的貓。
裴鶴之吃不慣這些外面的鋪子,他吃了幾口便不動了,替顧念寒將餛飩從砂鍋里盛出來,放在小碗里涼著。
陽光傾瀉而下,周圍盡是喧囂的人聲,偶爾有自行車鈴的聲音響起,他們身處在這一片市井之中,卻顯得無比安靜。
這是裴鶴之第一次走入屬于顧念寒的生活,處處都帶給他驚訝。
以前他總覺得,顧念寒更像是天外謫仙,九天的明月,孤寂慣了,多少都有些不食人間煙火。
可如今裴鶴之才發現,顧念寒一點都不渴望孤寂,他也希望像每一個凡人一樣,向往一個世俗的生活,平凡的熱鬧,更渴望有一個甘愿為之付出的人。
他不禁想,也許再過幾十年,兩個人可以搬到一處風景秀麗安靜的小城鎮,遠離喧囂,靜靜地守護著彼此安享晚年,如果顧念寒愿意,他們可以要一個小孩,男孩女孩都無所謂,只要一家人能平安喜樂的生活在一起,足以。
裴鶴之驀然驚醒,自己竟然是在遙想這樣長遠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大部分心思都放在為母親報仇一事上,未來會怎樣,自己的余生要如何度過,這些所有他從來沒有考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