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以前他打不過金龍,但也不至于被落下太多。
可如今,他雖未與金龍動過手,但以魔龍為準,兩人的差距竟是越來越大了。
事關修為進境,蛟總是非常在意。
金龍無意隱瞞,邊親吻著蛟修長的脖子,邊在間隙中吐露原委,語聲含糊,夾雜著“雙修”、“助益良多”的字眼。
“都是雙修,為何我只是變了體型,你卻功力突飛猛進?”
蛟不甘的質問聲很快被水聲淹沒。
金龍試圖安撫他,他本身的際遇與資質確實挺遭人妒,而蛟的修行路更是稱不上走運,若是讓這個問題深入下去,少不得會生事端。
蛟忽然想到了什麼,直起腰,“撲通”一聲化成原形,浴池中的水瞬間溢出了大半,黑色大蛟壓在人形的金龍身上,道:“蠢龍,快幫我看看角。”
說完他就用碩大的腦袋抵住金龍的胸口,光禿禿的額角頓時一覽無余,只余下兩個黑乎乎的小坑,不怎麼威風,哪怕是金龍,也無法違心說上一句:不丑。
“怎麼樣啊?”蛟有些擔憂,角再丑也是他的角,平日里再怎麼嫌棄,真的失去了也是會心疼的,“那魔龍皮糙肉厚,我一不留神就被他撞壞了角,不會長不出來了吧?”
這可是他近龍的標志,修了好幾千年才慢慢長出來的,怎麼能說沒就沒呢?
金龍仰著脖子,對這顆突然湊近的大腦袋有些無奈。
“確實斷了。”他單手托舉起蛟的下巴,左右晃了晃,仔細打量了一番,最后得出結論。
蛟噴吐鼻息:“可有補救之法?”
金龍搖搖頭,又在蛟將要發怒的前一刻,抱住蛟口安撫地摸了摸。
“也未必是件壞事。”金龍道:“興許再過一陣就能長出新角了。”
興許?
那就是不確定了。
蛟有些失望,別開臉,將腦袋從金龍身上移開。
金龍只覺得胸前一輕,呼吸暢快了不少。轉過頭,就看到蛟垂首看著水中的倒影,沉默不語,也看不出喜怒。
“我當真能化龍嗎?”
確認自己頭上無角的蛟,化作人形,披著件半濕的黑色長衫斜靠在池壁邊,語氣有些失落,“魔龍修行時日遠比我長,他與我走的是相同的路子,最后卻落得這般境地。”魔龍身死,回想起來卻令他生出“兔死狐悲”的凄涼感,道:“我苦追化龍之道這麼多年,不是為了變成他那副鬼樣子。”
都說蛟化龍會褪角,然而他的角是褪掉了,化龍的跡象卻是絲毫沒有。
一頭沒有角的蛟,空有萬余年的歲數,連近龍的標志的都沒有,非但不進,反而退了。
冷靜下來,才發現斷角意味著什麼。
蒼白到近乎病態的膚色,若是以殺意浸潤,會變得恍若惡鬼;但一旦染上些許愁色,免不了就能勾得人為之心顫。
“你不是他。”金龍道:“你有我,這便是你與他最大的不同。”
這話實在狂妄,但是放在金龍身上,卻也沒什麼不妥。
蛟嗤道:“蠢龍,你氣運加身,我卻諸多磨難;與我在一起,就不怕天道冷落你?”
金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雙修雖有益處,可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才與你修行,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寢殿內許久都沒有人語聲。
直到浴池里發出一陣聲響,池壁周圍布滿了溢出的水跡,偌大的池子被黑金兩長條擠得滿滿當當,一陣動靜后,蛟的聲音才慢吞吞傳出。
“我也不信你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的事有太多了。
先是上萬年的魔龍出世,再是靈山與蛟宮握手言和,最后更是傳來了金龍與黑蛟的結親傳聞。
上妖界許久未曾出過如此撲朔迷離的事了。
能入上妖界的大多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妖了,年歲沒有上萬,也有上千,什麼稀奇事沒遇到過,原以為已經修成平和心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熟料天意弄人,冷不防一道驚雷砸下來——靈山金龍與蛟宮尊主廝混在一處了?!
新入上妖界的妖怪們不怎麼知情。那幾年龍蛟雙雙失蹤,音訊漸息,又因著眾妖忌憚靈山與蛟宮,不敢隨意非議,竟是讓這兩位大妖的名聲漸漸消失了。
可上妖界真正有頭有臉的大妖們卻是對這傳聞的不靠譜程度心知肚明——也不知是哪個居心叵測的混賬妖怪編出的謊話!
“不是謊話……”穿著灰色短打的秀氣少年蹙著眉頭,一字一句道:“前輩與大王,早幾年就已經同住一個洞穴了!”
周圍大妖紛紛揮手大笑。
“小狐貍,別傻了。說大話前,還是先想想自己夠不夠格能見到他們中的任何一位吧!”
少年遭受嘲諷并不爭辯,只是重復了一遍,道:“不是謊話,是真的。”
春去秋來,傳言不止。
因“雷池之戰”差點銷聲匿跡的兩妖,再次成了上妖界炙手可熱的議論話題。蛟依然是那條橫行無忌的魔蛟,然而金龍……卻不再是靈山那個半隱世的前輩了。
那日,從靈山搬來的蛟宮的家當足足塞滿了大半個中殿,成堆的法寶擠滿了蛟宮,負責幫忙搬運的靈山龍族一臉痛心疾首地告別了金龍,最后還是蛟宮的幾名大妖無聲中給予了他一點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