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當日領頭的大妖是誰。”
“紅鷙!”黑影也顯出了樣貌,是個面向兇惡的男人。他渾身是傷,但氣色上佳,說話時氣勢迫人。
金龍手一抬,掌心的龍骨鏈便飄至空中,朝著紅頭發的男妖緩慢靠近。
妖怪們對視幾眼,斜刺里闖進一名骨妖,試圖抓取龍骨鏈,卻被反震回去,轉瞬間斷了三根骨頭。眾妖心下駭然,紛紛按壓住了蠢蠢欲動的心思。
紅鷙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根鏈子,道:“是東面洞窟里的魔龍。”
金龍看著他,繼續等他說下去。
“他的病好了。”紅鷙道:“我跟在他的身后,親眼看到他蛻下腐鱗,長出新鱗,繼而沖破禁制,離開了這里。”
紅鷙看了眼黑影:“我和黑熊便是跟著魔龍,通過被破開的缺口才離開了。可惜……”
剛出去沒多久,就被數十條龍族重新逼回了小世界。
“魔龍。”金龍重復了一遍,斂眉陷入沉吟,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問道:“前幾月,剛送下來的那只妖獸呢?”
紅鷙眼中閃過疑惑:“什麼妖獸?”
金龍沒有繼續追問——是犼。魔龍食犼得道,而他竟如此大意,親自給魔龍送來了靈丹妙藥。
想通關節后,金龍不再停留,就要離開。
“等等!”
方才取得龍骨鏈的鷙妖叫住了他:“我自認當初沒犯大錯,只不過是為了陪情人才甘愿被困此地。我能否將此物轉贈給他,再替自己求一個刑滿釋放?”
黑熊妖當即冷嗤:“你哪里來的什麼情人?!真是狡猾,有出去的機會還不知足,竟還想要更多?”
鷙妖面色難看,又道:“有龍骨鏈束縛,即便他想為惡,也不成了。
到了外面,我會看管住他,只希望靈山能放我們自由。”
黑熊妖憤然道:“哼,真是一有機會就想往外爬。前幾日,你同我離開山牢的時候,怎麼沒想到要帶上你那位情人?”
金龍回過頭,想了沒多久就點頭道:“那你們便同我一起出去吧。”
鷙妖喜形于色,轉頭拉住黑熊妖。
“多謝!”
黑熊妖:“……”
等到五日后,紅日升空,金龍重新回到了靈山,身后還跟著一紅一黑兩道身影。
見小青龍迎上來,金龍便將那兩只重見天日的大妖怪扔給了對方,自己一路疾行,趕回洞中,取出了被某妖心心念念惦記著的白玉。
紅鷙一出山牢,便給自己使了個凈塵訣,幻化出整齊干凈的衣袍,又拉著面色沉重的黑熊妖跟在小青龍身后,往靈山主峰趕去。到達那里時,金龍已收拾好家當,安然坐于主座之上,并將兩妖的處置說與藍舒渠聽了。
“熊兀,當年你受狐妖所誘,為她殘殺上百幼妖,取心食之,還害了靈山三條幼龍。”藍舒渠一字一句地陳述他的罪行,道:“如今,數千年過去,你有此機緣,便戴著龍骨鏈重新做妖吧。”
名喚“熊兀”的黑熊妖捏緊拳頭,臉色不忿。
鷙妖拉住他的手,眼底似有懇求。
熊兀臉色一怔,道:“是我識妖不清,我本就不以食幼妖修行,自不會再故意去做那些事了。”
鷙妖松了口氣。
藍舒渠見狀,收攏了卷宗,“龍骨鏈是枷鎖,更是法器,若靈山知曉你再犯惡事,頃刻間便能讓你灰飛煙滅。”
熊兀:“你們!”先是被關押了數千年,整日在寸草不生的黑暗中度日,現如今放出來,卻也是百般刁難,他熊兀的歲數怕是都能做這個龍族小輩的伯伯了,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旁邊的鷙鳥似乎被嚇得不輕,頻頻朝他使眼色,那副模樣真是毫無大妖風范。可他到底還是被對方眼中的擔憂刺痛了,嘴邊的威脅之語一變:“隨你們怎麼樣!”
藍舒渠詢問地看向自己的老友,總覺得此舉無異于放虎歸山,徒生事端。然而金龍只是搖搖頭:“此事就這麼定了。”
鷙妖收拾好自己,相貌還算不算,只不過眉眼低垂,瞳仁靠上,嘴角微微下垂,是一副典型的小人之相,并不討喜,可眼底卻顯出真摯。
“說起來,當日魔龍二次化龍,引來雷云聚集,聲勢浩大之極,雷光幾乎要將整座山牢照亮,著實駭人。”鷙妖回憶道:“只不過……山牢不過是以法陣制成的小世界,天道規則、自然之象,理當不會與外面一樣。那道缺口……”他頓了頓,斟酌道:“更像是被外面的雷劫辟開的。”
金龍眸色微變:“雷劫是在什麼時候?”
鷙妖思量片刻,道:“不多不少,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
金龍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從座位上站起。
“怎麼了?”藍舒渠鮮見老友如此失態,急忙問道。
金龍問:“白璘呢?”
“她?”藍舒渠皺眉,“她不在靈山啊。”
鷙妖道:“那日我與熊兀出來晚了,隱約見到三個人影,等他們離去,我們才敢現身,誰料……又被聞訊趕來的龍族重新抓了回去。”
那三個人影,不出意外,就是龍蛟和白璘了。
金龍不再說話——隨著一聲悠長龍吟,他已化出原形飛騰于天際。
一個月前的雷劫。
雷云集聚,聲震蒼穹。隔了數里的距離,都能感受到磅礴雷勢,他原以為化龍之劫本應如此,現在想來,那根本不是妖靈化龍之劫,而是天道對邪魔歪道的誅殺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