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璘眼中閃過戒備之色,化作一道影子,迅速朝后退去,她看著站在一處的龍蛟二妖,厲色道:“你們都是上萬年的大妖,而我白川洞妖眾不過百歲之齡,自是撼動不了半分!”
金龍搖搖頭。
“白姑娘,因果之道,忌不忿、忌惡念。”
蛟收回腦袋,扭頭道:“蠢龍,跟她費什麼話?本尊殺過的妖不計其數,偏她整日糾纏,令人心煩!”
“我的深仇大恨,于你卻不過是小事。”白璘溫婉平靜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裂痕:“魔蛟,有時候我真想看看,若有一日你在意的東西沒有了,你會是什麼表情呢?”
蛟道:“本尊在意的東西……”
他早失去過一回了。
沒有修為,無處傍身,身體虛弱到連一只小妖都能夠輕易傷他性命,那種滋味,他永遠不會忘,也永遠不想再體驗一回。
“只有弱者才會在失去后埋怨謾罵。”蛟看向白璘的眼里藏著輕視,仿佛她的問話毫無意義。
白璘回道:“也只有弱者才會數萬年來一直求而不得。”
說著,露出半截銀白色龍尾巴,朝著蛟晃了晃。
蛟:“……”
片刻后——
蛟怒道:“別拉著我,本尊定要吃了她!”
食妖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除了啃啃金龍肉,是不可能再沾上其他妖怪的肉了。
白璘無心以卵擊石,撂下話后便拖著焦痕斑斑的尾巴,遛遠了。
“她不對勁。”金龍望著她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蛟道:“忌不忿、忌惡念?你還真是隨時隨地都能與人說教啊?”
“我管不了,更不在意旁人的喜怒。”金龍道:“你做盡壞事,她想報仇也是理所應當。只是戾氣這般深重……”又怎麼了能以因果道化龍成功呢?
他雖對白璘印象不深,但也知道那是個心平氣和的向善之妖,方才與蛟對話,有片刻,他感覺到了敵意——有敵意并不反常,但那股敵意過于尖銳,甚至令他提起了十分的戒備,就顯得有些反常了。
金龍看向蛟,需知上一個能令他這般忌憚的,是初碰面時,意氣風發正欲殺妖奪寶的魔蛟。
蛟甩開金龍,道:“過了今日,整個上妖界都會知曉,本尊讓一條修為不過千年的魚精趕在前頭化龍了。”
他憤然化出原形,頓時地上橫陳了一尾大蛟。
沉浸在當日回憶中的金龍冷不防看到腳邊粗大了一圈的蛟,看著那身段,那鱗片,明明比以往更威風,卻怎麼……金龍彎下腰,將手輕輕搭在疑似蛟腹的地方,蛟立馬縮了縮條兒,挪開一些。
怎麼這般的……惹人喜歡了呢?
“除了原形離龍近了些,根本沒什麼其他用處,那雙修的法子怎麼見效如此之慢?”
變大了一圈的蛟,沉聲道:“本尊想化的是龍,可不是什麼胖子!”
金龍忍不住笑出聲。
雖然體型漲大了數倍,但也是勻勻稱稱,身姿優雅的條兒,哪可能會是胖子?他怎麼會聽不出蛟的言下之意:“那我們再行閉關幾月。”
再閉關也不能將母魚重新變回魚的模樣了。
雙修使蛟自暴自棄。
每日一睜眼一閉眼,他們在蛟宮后山的溫池中不知待了多少時日,蛟初時還想凝神運轉心法口訣,但到了后面,總是屢屢被金龍害得心神失守,心法才行至一半,就被沖撞得支離破碎。
蛟被這毫無修行可言的所謂雙修激怒了,不能運轉心法,自己幾乎就是白白給金龍占了便宜。偏生金龍屢教不改,終于在某個傍晚,蛟流露出想要動武的意圖。
金龍便是在這個時候,帶著他正經雙修起來。
那套心法,原來無需兩人共同運轉——當然雙方各自出力的效果會更好些,幸而金龍修為深厚,又是賣力,又是替他梳理經脈,還會帶著靈力往蛟的丹田處走上數圈。
修為仿佛河水般易取,兩人氣息相融,脈絡相接,不用蛟自己出力,修煉便自行開始了。
若是放在多年以前,蛟還在深淵里苦苦尋找修煉之法的時候,有人告訴他:修為會是這般簡單易得的東西,他絕對會覺得那人是異想天開,說得都是些無稽之談。
“你早知道……為什麼前幾日……任由我運轉一半……就失敗,也,也不幫我……”蛟氣惱地咬住對方的肩膀,金龍皮糙肉厚,蛟雖不至于崩壞了牙,但也無法留下什麼印子。
金龍沒有替自己找借口,只是親了蛟一口。
蛟好不容易清醒一些,繼續道:“如此這般,總覺得修成了龍身,也……也不是什麼引以為豪的事……”
金龍道:“修為沒有高低之分。”
蛟喘了會兒,道:“你總有一堆道理……聽得耳朵都生繭了。”
金龍道:“變紅了。”
蛟:“……”
金龍笑了笑,道:“耳朵沒生繭,還變薄了。”
白璘化龍的事,給蛟帶來了很大的觸動。
上萬年紀的老蛟了,結果比不上一條小母魚,放在以往,他肯定要將趕在自己前頭化龍的妖捉住吃了,或是拷問修煉之法。
但也不知為什麼,他一沒有在與白璘照面時就痛下殺手,二也沒有在她逃離時追趕上去……反而由著金龍帶自己去走“修行正途”。
既然要修,自然是要認真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