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伸出右手,漫不經心地擱在旁邊的小幾旁,輕輕側敲了兩記,目光若有似無地瞟向右邊空著的座椅上,其間深意,含蓄而隱晦。
黑蛟:“……”
金龍惋惜地嘆了口氣。
蛟問:“籠子里怎麼沒有動靜?”
“可能是受了重創吧。”那龍也不知情:“興許是被金龍前輩打成重傷了。什麼食龍之犼,早千年前,金龍前輩就已經能孤身殺犼了。”
蛟:“……”以前也知曉過金龍的名聲,算得上是一方受人敬仰的大妖,可他也沒想到會這般受敬仰。
也許是因為金龍頻頻朝蛟看去的緣故,離得近的幾位龍族紛紛激動起來。
“金龍前輩又望過來了。”
“我特地換了件黑色衣裙,果然沒有白換啊。”
“啊他好像笑了。”
“第四回 了,他朝我們這兒望了第四回了!”
“一定看的是玄紗姐姐……”
“不對,分明是我。”
……
耳聰目明的蛟聽了個實實在在,皺著眉往左移了數步,直到將那顆金龍腦袋調整面向著另一片區域,方才作罷。
不多時,啟牢儀式開始,隨著冗長的龍語祭詞,對面山谷中緩緩裂開一道口子,那道口子起初只是一條裂縫,漸漸地,裂縫擴大成了溝壑,溝壑拓寬成了石坑,遠遠望去,只見里面漆黑一片,看不清深淺。
蛟頭一回見識到靈山的山牢,知曉那是關大妖的地方,里面自成小世界,從來都是有進無出。說來這犼也真是倒霉。先是被狐其利用,滿腔真情所托非人,還幫他做了許多惡事,蛟宮一役,又當著護短龍族的面,傷了金龍。
光是沖著這最后一條,便值得藍舒渠不遠萬里,勞心勞神地要將他送進山牢中。
蛟盯著關押犼的籠子,暗中思量那本《化龍冊》,關于食犼蛟的記載并不多,只除了寥寥幾字化龍的方式,其余皆是一片空白。
蛟雖在金龍面前態度堅決,實際心里也存有疑慮。蘊靈草的副作用至今都令他難以忘懷,若是食犼的法子有問題,再攤上其他后遺癥,可就得不償失了。
但要真這麼看著到嘴的犼肉飛了,又不符合蛟的性子。
于是他在來的路上向金龍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
“他體內有兩顆內丹,不如先挖取出來,探查過后我再服用?”
圖謀他人內丹還能面不改色、侃侃而談的,也就只有這兇名遠播的蛟能做的出來。似乎在他眼中,一切為化龍而生的事,都是理所應當——除了雙修。
金龍不做表態。
祭詞漸停,兩名龍族上前一步,各自抓取巨籠兩側的圓環,朝著裂出的洞坑拉去。
蛟視線追隨,看著巨籠離自己越來越近,眼底深思片刻后,便側身做避讓狀——周圍全是龍族,即便金龍向著他,自己若是貿然出手恐怕也無法好好收場。今日前來,左右不過是先探探路罷了。
蛟不打算動手,那沉寂了許久的籠中卻猛然爆發出一陣巨響。
離得近的龍族紛紛驚了一驚。
蛟更是迅速退離了半步。
——犼是在與他擦肩而過時,才有的異狀。
此前過于安靜的籠子,猛然搖動起來,拉著圓環的兩名龍族臉色一沉,紛紛運氣使力,勉強壓制住了籠中暴動。
犼的叫聲也隨之漸弱。
正當眾龍以為這不過是個小插曲后,遮掩著籠子的厚布忽然被一陣氣勁蕩開,猙獰的巨獸匍匐在籠子中央,正用一雙赤紅的雙目盯著黑蛟。
蛟不動聲色地再退了三步。
犼彎爪抓地,底板瞬時現出數個小洞。他渾身是傷,皮毛糾葛,看起來遠不及當日在蛟宮那般威風,唯有一雙眼睛,藏著比那日更強烈的恨意。
犼以龍蛟蛇為食,自然洞悉“食物”的氣味,加之身具兩枚內丹,不可與尋常妖族一概而論。蛟只略一思索,便知道自己是被犼認出來了。
那犼似乎腦袋不大靈光了。
只沖著蛟不住地吼叫,也不化成人形質問。周圍不知情的龍族只以為犼是在同所有龍族挑釁,紛紛要圍上去將其制服。
龍群中傳來一陣騷動,黑蛟余光瞥見一道金色人影朝自己趕來,心念一動,傳音入密道:“若是他率先挑釁,我便當眾剖腹取珠了。”若是龍族問起,他還能用上正當護衛的理由。
當日犼的最后一擊幾乎摧毀了整座蛟宮,還令金龍身受重傷,事后卻再沒傳出他興風作浪的訊息,應當是損耗極大。
就如同在雷池時,蛟也是憑著一記自損的招數與龍“同歸于盡”,可惜……這龍總是能先一步痊愈。往往傷人的還未緩過來,受重傷的反而已經活蹦亂跳了。
蛟不懼怕與犼交手,此一時彼一時。他挑眉看了眼金龍,很快又落在了犼的身上,眼中并無殺氣。金龍卻感覺得到蛟周身的躁動——修為盡數恢復,蛟再無顧慮,甚至因著金龍全心全意的照料,境界有所上升。拿一條傷犼練手,再好不過。
第64章 大庭廣眾【修改】
金龍停在了蛟的身前, 擋在他與籠子中間。
周圍龍紛紛退讓出一條通道, 負責拉籠的兩名龍族得到金龍的示意, 松手往后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