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初相見便差點同歸于盡那般,他與金龍只可能成為對頭死敵, 而不是現在這樣……
失憶后的金龍雖然在很多事上都順著蛟, 偏偏牽扯到生殺之事時,總要跟他唱起反調。
這不能殺, 那不能吃,就連快意報仇都不允許。
蛟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悵然。
閉關這些年的光陰實在是太漫長了, 以至于漫長到都快要讓他忘了:金龍從始至終都不是對自己千依百順的存在,對方所有的維護與幫扶全是受他的謊言蒙蔽所趨, 甚至,即便如此,他還依然堅守著心中的守則與信念。
有些東西, 哪怕被遺忘, 也很難憑幾句謊話就動搖。
蛟順勢抽手,推出一掌拍向金龍。
周圍的妖怪原本正觀望著臺上的狐王與小青龍,結果那兩人沒打起來,身后的一對同伴反而忽然動起手來了。
感受到數道視線落了過來,蛟張了張口, 咬牙勉強道:“可我不甘心。”
這些明明都是他的,不過一朝失勢,那些跳梁小丑個個都想踩他一腳,堂而皇之地打算將他摒棄在外,生死尚未確定,便等不及要謀取他的東西。
這讓蛟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他重回上妖界,可不是要在金龍的感化下棄惡從善;而是要借著金龍失憶的空當,將失去的東西再奪回來。
偏偏蠢龍非但不幫忙,還專挑這個時候與他作對!
“他一不是善類,二與我們有仇,你就算不幫著我,也不該阻攔我。”個人有個人的修行道,你既阻了我,我便不能與你同行了。
蛟的修為已近痊愈,除了不能完全化形有些麻煩外,很多事他都能靠自己做成。
他在更早之前都是孤身一人,有了金龍,也只是圖些方便,但若是方便成了不便,蛟很快便會做出抉擇。
聽出蛟語氣中的冷然后,金龍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避開蛟打過來的一掌,順勢捉住對方手腕,輕輕往里一帶,便將蛟整個圈住了。
“臨淵,你非要這般戾氣深重嗎,哪怕是我的話,也不肯聽了?”
蛟先是一愣,繼而皺眉道:“……我何時要聽你的了!”
金龍搖搖頭,再不跟這頭沒心沒肺的混賬黑蛟辯駁,將人推至墻面,自己用身體阻住后方望過來的數道視線,邊壓低了聲音——
“爭強好斗,修行之路怎麼長遠?”
掙扎間,笠帽垂紗揚起一個口子,露出黑乎乎的半張蛟首,此刻正冷漠地看著他,眼底熱度盡褪。
金龍語重心長道:“胡亂食妖增漲的不僅僅是修為,更有污濁,它會讓你之后的修行更為艱難,甚至一旦受傷,復原起來也比尋常妖怪困難。你閉關這些年,數次走火入魔,丹田中如遇阻滯,種種跡象,你以為只是巧合?”
蛟目光閃爍,面露猶疑。
金龍不會欺騙自己,如果他這麼說,十有八九真的影響了自己。
金龍道:“這麼多年了,是塊石頭也能捂熱了,我說的話,你何時才能聽進去幾句?”
蛟抿嘴不語。
近看,猙獰的蛟腦袋說不上十分美觀,頂在長身玉立的人身上更顯得怪異,然而也不知怎麼回事,金龍注視越久,眼神慢慢變得柔和起來。
他道:“報仇的方式有很多種。你若是聽我的話,我保證會讓你得償所愿。”
蛟“噌”地抬起眼,不可置信道:“當真?”
金龍:“……”感情他說了那麼多,就只有這一句打動了蛟。
他暗嘆一口氣:“不過,你要是執意現在就沖出去吞吃了狐王……”
蛟警惕道:“如何?”
金龍貼近了湊過去,低聲在他耳邊道:“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還是趁早打消吞吃妖怪的念頭……回過頭想想,若非我讓著你,你也打不過我。”
蛟臉一陣青一陣黑,許久,從牙縫里憋出兩字:“……滾開。”
金龍適時松手。
但身體依然沒有后退半步——這樣一條撒手就惹事,謊話連篇的蛟,他可不敢真的放了。
遠處,眾妖頻頻張望,看到那戴著巨大笠帽的黑衣男子只動了幾下,很快就被身旁的同伴制住。兩人不知在爭吵些什麼,也聽不清談話聲。又過了會兒,戴笠帽的男子被同伴整個抱住了。
“……”暗中張望的眾妖們紛紛收回視線,心中感慨世風日下。
臺上,狐其已經發現了少年的身份。
小青龍年輕氣盛,來到此處本就是為了挑事,見狐王生氣,非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愈發蠢蠢欲動,于半空中化為原形,抖著條兒就要沖上去打架。
狐其:“……”
觀其體型,像是還未成年。
也不知道靈山龍的腦袋是怎麼長的,不過是失了一條金龍,竟然就能讓他們義憤填膺,不管不顧沖撞上門。
金龍更覺得頭疼。
同住靈山,他自然也是見過小青龍的。
也不知道藍長老是怎麼和族中小輩說的,應當是將各種好詞全都套在了他的頭上,以至于那些小輩們見了他,各個兩眼發光,恨不得撲上來拜師學藝,百般賣乖。
其中尤以小青龍為最。
小青龍年幼時曾因為貪玩,跌落進妖獸的巢穴中,又因為好勝,還同對方打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