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瞬息千里,轉眼又找到了一處棲身之所。蛟調養許久,醒來后環視破敗幽暗的洞穴,感受空空如也的內田,又聯想自身恍若喪家之犬的遭遇,沉聲道:
“這樣下去不行。”
金龍照例在他調養時,以原形護法,聞言支棱起腦袋,靜待下文。
黑蛟:“食妖本就是捷徑,可恢復起來依然太慢了。”
赤尾蛟好歹也算凡界大妖,卻沒有給他帶來大的起色……照這樣下去,就算他吃光了凡間所有的妖怪,也不一定能在短時間內恢復至全盛。這期間還得提防河道魚群,躲避各路仇家……
目光掃過光滑龍鱗,蛟福至心靈,問:“你身邊可有什麼寶物?”
像他們這類大妖,總會有些家底。他隨身便攜帶著一枚乾坤戒,可惜拜某條蠢龍所賜,雷池一戰中,數道劫雷劈下來,戒上有了裂痕,多年珍藏毀于一旦,只余下些可有可無的小玩意兒。
想想還真是肉痛。
幸好他不是那些依靠法寶的妖怪,修的是自身強大,外物終究是外物,倒也看得開……
“寶物?”金龍皺起了眉,翻了翻龍身,并無所獲。
蛟正色道:“我如今毫無自保之力,若是有寶物傍身,情況或許能好轉些。”
金龍沉默以對——不久前還仗著身強體壯欺壓同族小輩的大妖怪,此刻又軟軟蜷縮在幽暗的角落中,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渴求地看著自己。
蛟見他沒有表示,以為他不肯將寶物拿出,便又道:“當初你與母魚萍水相逢,見她可憐隨手就給了一堆寶物,怎麼輪到我,就不吱聲了?”
金龍神色恍然:“我……”
蛟睜大眼,定定望著他。
可是過了很久,依然不見金龍有動作。
他有些失望,別過臉,“也罷,不勉強你。”
熟料,下一刻他就被金龍伸手重新擺正了腦袋。
金龍注視著蛟,淺金色眸中盛滿了復雜之色,鄭重道:“此刻我身上并無他物,等來日恢復記憶,只要是我有的,你自去取盡。”
蛟:“……”可等他恢復記憶,別說是寶物了,怕是逃命還來不及。
他不死心:“當真沒有?”
這年頭哪只大妖出門不帶個乾坤袋儲物戒,莫不是失了憶連口訣都忘記了……
金龍遲疑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蛟神色微冷。
罷了,看來趁機搜刮些寶物的計劃是行不通了——還是得想辦法盡快吃了他。
這次修整不比上次,腿傷未愈時的黑蛟尚能安分待在洞中調養,等他能走能跳了,便一刻也不想老實待著了。他絞盡腦汁,思索恢復之法。又趁著金龍熟睡,暗中翻看了數片最有可能藏物的龍鱗,卻都無所收獲。
“……”
熟睡中的金龍總會卷起尾巴,配合蛟的動作展露鱗片,翌日醒來后的臉色越來越高深莫測。
一日,電閃雷鳴,蛟化作原形,盤踞在一棵大樹上,放目遠眺。方圓百里連綿青山,更遠處是天之盡頭。廣袤天地間,他孤身一妖流落凡界,短短數月時間,在上妖界的日子仿佛已過去很久。
也不知道在他出事后,是誰接管了轄地,頂替了自己,身后的一眾妖怪們又會怎麼議論他。
一天,兩天……
蛟愈發失落,而這股失落在得知金龍隱隱想起了一些曾經的畫面后,陡然化作惶恐。
“你想起來了?”蛟驚得尾巴尖豎立。
金龍搖頭:“只零星一點。”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簡,遞給蛟:“自從你上次提及隨身寶物,我就一直在回想,最后在身上發現了這枚玉簡。”
蛟松了口氣:“就記起這些了?”
金龍沒有說話。
蛟又提起心:“還有別的?”
金龍道:“小淵,我苦思冥想,仍是沒能記起你來……”
“……”能記起來才是出大事了。
他在心里暗暗翻白眼,面上卻適時流露出一絲心痛,神色微黯,安慰道:“這種事,強求不來。不必放在心上,順其自然吧。”
頓了頓,又道:“你先說說,這玉簡是做什麼用的?”
令他失望的是,玉簡并不是什麼寶物,而是金龍早年修煉時的心得體會。
若是被未入門的小妖得了,興許就能一步登天,少走許多彎路。但到了蛟這把年紀,早就走出了自己的修煉之途,別人的修煉方法于他而言,并不適用。
蛟隨意翻看了一會兒,滿臉無趣,正打算將它還回去,無意間掃到一行小字——
“……路經極地,偶見一烏靈芝,約至千歲。”
這世間既有妖物大能,亦有天材地寶。有的蒙神妖之靈力浸染孕成,如白川洞府的蚌珠,生于蚌精腹中,又輾轉入魚肚,后成為白川洞一眾魚怪們的傳承寶珠。經年累月,數代大妖怪的養護之下,它便具有了“寶物”的資質。
也有的是受日月精華自行長成的靈物,往往具有奇特的功效。較之依靠外力而生的寶物,它們更為珍貴,也更為稀少。
蛟恰好知道有這樣一株天生靈植,名喚“烏靈芝”,生于險地。周圍妖物稍稍靠近,便能感受到磅礴傾瀉的純粹靈力,光是聞之便覺沁然,極助修行。
倘若將其吞入腹中……
他滴溜溜轉了半圈眼珠,將眼底的貪婪之色掩藏。
像這類“天材地寶”,別說是讓他恢復修為,估計恢復后的功力還能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