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亦晚本來想解釋自己是誰, 忽然意識到他可能在幫自己掩蓋痕跡。
他看了一圈公共電話附近有沒有人,然后應了一聲:“您把地址告訴我吧。”
老人住在很僻靜的小巷子里, 不仔細找還瞧不見。
——很難想象, 這樣一位學富五車又擁有多個國際獎項的大學者,竟然會過得這麼清貧。
越亦晚不光掩飾了身高和樣貌, 還真的給他帶了一包六安瓜片。
他接了那茶,卻把他帶去了附近的人民公園,兩人繞著湖畔散步。
由于正是上班的時間, 這兒沒有什麼人, 而且視野頗為開闊。
湖中有水鳥在腦袋一縮一縮的捉魚吃, 遠處一樹樹白樺筆直如素描一般。
越亦晚小聲跟他解釋了來龍去脈,也有些不確定:“黃老,您這邊大概了解一些什麼?”
“殿下還在醫院?”老人背著手慢慢走著,低頭思索著事情。
“大概還需要一段時間,”越亦晚嘆了口氣道:“得虧發現的早,兩個小孩也沒有事。”
“B黨內部現在很混亂,因為實力和輿論的關系,他們已經有三屆都競選失敗了。”他停下了腳步,看向越亦晚道:“距離下一任元首的選舉,還有三個月。”
“你是說……”越亦晚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競選人的議題之一就是廢除皇室?”
“我負責幫他們做民意分析和數據模擬,”老人頓了一刻,望向被水鳥拋到空中吞掉的游魚:“這是他們主打的競爭點之一。”
政治這個東西,從來都與正義無關,但總喜歡打著正義的幌子。
競選者為了得到更多人的擁護和支持,會做出各種看似荒誕的行徑來。
比如在美國,有一部分州是不允許墮胎的——無論是因為性侵、強暴,還是因為胎兒本身就發育不良有先天問題,這些理由都不能被理解和允許。
政客們呼吁的一些事情看起來完全是在否定一部分的權益,其實也是在變相的討好對他們而言更加有力的群體。
廢除皇室,雖然會激怒那些仍然保留著敬畏心與接納態度的臨國人,但同樣也會爭取一大部分希望剪除稅收的人——雖然稅收到底會改革成什麼樣尚且不可知,但舉起這麼一面看似龐大的大旗,明顯能以更高的效率來解決掉這個棘手的問題。
越亦晚回過神來,看向那黃老師道:“所以,最麻煩的是這位競選者?”
而且下手的人,可能也是他們的人?
一旦花慕之,或者花家上下的繼承人都生了病甚至因為意外去世,皇室的支持也會不斷變小,他們也可以用更快的速度爭取騎墻派的支持。
老先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神情有一些凝重:“你們一定要注意附近的動向,對飲食和飲水也要更小心一些。”
“還有就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這個信息說了出來:“有一部分B黨的人,其實來自于舊傳統工業,也是老臨都人。”
“臨都在最早的時候,是絲綢之都。”
越亦晚愣了一下,忽然就明白了他在代指什麼。
他用最快的速度感謝了這位黃老先生,然后開車回了越家。
一打開門,越知故在和兩個孩子跳皮筋,一瞧見他僵在那里,金雞獨立一般的姿勢放下來也不是繼續也不是。
超長的猴皮筋用椅背固定了位置,小隱還玩的相當開心,完全沒有剛來時的那種拘謹感。
越亦晚神情復雜的看了眼也跟著放飛自我的大哥,示意兩孩子先回屋寫作業去,然后帶著哥哥去了另一間隔音的房子里。
“紡織?”大哥愣了一下,顯然也開始思索相關的脈絡。
輕工業和重工業都是第二產業,也是在近代文明中支撐城市和國家發展的重要力量。
幾乎每個國家都經歷過工人為核心力量的時期,因為在那個階段里,工人的存在確確實實是國家的棟梁。
可伴隨著機械化的發展,人力越來越微不足道,一臺電腦設備可能就能讓上百人甚至上千人下崗失業,甚至在鋼鐵冶金等行業里出現各種產能過剩的問題,有些企業直接選擇去養豬賺外快。
而旅游和娛樂卻逐漸演化為經濟的大頭,一夜暴富都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
這是經濟發展的必然走向,背后卻也是許多人的失業和失意。
“臨都的老紡織巨頭發展了好幾代,最近幾十年里已經無緣前二十強了。”越知故思索道:“他們的人參與了對B黨的支持,好像也很有道理?”
“不——哥,重點不是這個,”越亦晚敲了敲桌子道:“B黨的組織成分這麼復雜,為什麼老先生會單獨提這個?”
“咱們家不是開觀光酒店的嗎?應該也有許多相關的合作伙伴吧?”
幾萬條枕頭被子,全都是大訂單啊。
越知故一拍腦袋,正色道:“我真是跳猴皮筋跳糊涂了,你等著,我去給你找人。
”
越家在整個臨國幾乎所有的風景區都有相關的酒店建設,合作的老紡織品牌也有好些,在行業內認識的熟人不要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