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印刷費一千張紙四塊錢,再加上零零總總其他開銷,比如編輯薪水、排工費。房租等等,大眾報在銷量沒過萬的情況下,收入并不高。
幸好,報紙上很多文章是他們編輯部的人自己寫的,又有廣告收入,賺得倒也還行。
“李總編,明天的報紙我們一次印一萬五,會不會有點太冒險了?”當初和李總編一起創辦了大眾報的一個編輯問。
他們以往都是印九千張的,有時賣得完有時賣不完,現在直接印一萬五……這可是多扔進去了五十塊錢,賣不完就虧了。
“不會,畢竟我們有《留學》。”李總編道。
“這書寫的是不錯,但是……”
“老趙,這書不單單是寫的不錯……你要知道,以前的人寫書,都不是這麼寫的,指不定這書,還能被新派人士夸一夸。”李總編道。
現在新派人士越來越活躍了,而他們大眾報在新派人士那里風評挺不好的,覺得他們就知道刊登一些俗不可耐的東西,一會兒是女人哭哭啼啼,一會兒是男人打打殺殺。
但這也不是他想的。
他不是某些有錢的新派人士,天天虧錢照樣開著報社,還跟政府對著干,報社被封了就換個地方繼續開。
他要養家糊口,養報社的員工。
所以,他就只能刊登些風花雪月或者你死我活。
他一直以為他們報社,估計一直只能刊登這些,沒想到看到了《留學》。
當初剛看了開頭五千字的時候,他雖覺得這書好,覺得驚艷,但也沒想太多,可現在越看越多,又反復看了幾遍……這書竟是成了這麼多年來,勾他的心勾得最緊的。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報販頭子就來取新一期的大眾報了。
李總編早上起得晚,一般都是讓別人與報販頭子交接的,但今日他自己親自等著,等人來了,還送上了兩罐茄力克香煙。
茄力克香煙是進口的,價格比本地香煙貴上許多,一罐五十支要賣小洋七八角。
“今天我們報紙上有個新故事,是講留學生的,寫得極好。”李總編介紹了一下《留學》,夸了又夸。
報販頭子跟李總編也是老交情了:“行,我會讓手底下的人多吆喝吆喝的!”
報販頭子拿走報紙之后,就讓手下將之分給報童,又特地交代了一下讓他們多賣大眾報。
除此之外,大眾報這邊,還差人將有人預定的報紙,一份份送去。
本地的一些有錢人,嫌棄每天買報紙麻煩,干脆就多花一些錢訂報紙,讓人給他們專門送去,大眾報就有很多這樣的客戶。
天亮了,租界的人開始了他們新一天的生活。
陳老板自從聽穆瓊讀過報紙之后,就養成了買報的習慣,每天都會買一份申報,一份大眾報。
他今兒從家里出來,照舊買了兩份,拿去西餐館。
時間還早,西餐館還沒什麼人,但張掌柜已經在了。
“老張,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左右已經醒了。”張掌柜笑笑。
“你早點來了也好……給我講講這報紙吧。”陳老板將手上的兩份報紙放在張掌柜面前。
張掌柜先念申報。
申報上面很多消息,陳老板聽個大概就不聽了,讓他講后面的,只是,厚厚的一份申報都翻遍了,陳老板也沒聽到自己想聽的消息。
“唉……”陳老板道:“你還是給我講講大眾報吧!”
張掌柜就念起大眾報來。
張掌柜是用粵語念的大眾報,陳老板能聽懂,只是……“你這報紙念的,沒有小穆念的好。”
張掌柜也是聽過穆瓊念報紙的:“他那不是念報,是給你重新講了一遍。”
“你也這樣給我講講。”
“我可沒這個本事。”張掌柜也不聽,直接念了下去。
這樣念出來,整個故事顯得文縐縐的,陳老板聽著,總覺得沒有穆瓊講的來的好聽。
聽完文達先生寫的那個故事,陳老板就不打算再聽了,不想張掌柜道:“之前在申報上沒看到你想聽的消息,這報紙上……倒是有個故事叫《留學》。”
“留學?”陳老板立刻就來了興致:“你念給我聽聽!”
張掌柜先看了看,然后就念起來。
粵語在西餐館響起。
小王等人都是很喜歡聽穆瓊講報紙的,但這會兒張掌柜念的是粵語,他們聽不懂,便不感興趣了,只管自己聊天。
聊著聊著,他們突然感覺到有點不對勁。
之前陳老板聽張掌柜念文達先生寫的小說的時候,時不時就會冒出幾句比如“寫得好”、“就該這樣”之類的話,還會用粵語馬上幾句,可這會兒,他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們納悶不已,往陳老板那里看去,突然發現坐在柜臺里的陳老板已經淚流滿面。
英租界的一棟小洋樓里。
管家一大早,就把從各處送來的報紙全都拿進了屋。
早上下樓后,時間還早,這家四十來歲的男主人就拿出申報,閱讀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從樓上下來,他喊了一聲“爸”,掃了一眼那堆報紙,拿了一份新聞報看起來。
接著,又有個中年婦人下來了。
“媽。”年輕人喊了一聲,繼續看報紙,中年男人則問:“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