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似乎出了什麼大事,嘈雜紛亂,禮文樂鎖上門窗,今天干脆不去醫館了。
禮文樂再診孟侜的脈象,雖然有些虛,卻不凝滯,郁結已開,像是放下了什麼心頭大石。
奶娘醒來發現孟侜居然睡在家里,興奮地說要給少爺做飯。以前小姐懷孕都是她照顧的,奶娘一直很遺憾因為身份原因,不能就近照顧孟侜。
奶娘還沒把飯菜端上桌,突然來了一群人,帶頭的那個頭束金冠,身著最正式的龍袍,即使不認識臉也該知道是當今圣上。
“孟侜在你這麼?”楚淮引色厲內荏,眼里閃著不易察覺的慌亂。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個地方。
奶娘猶豫了一瞬,她還不知道孟侜已經向姜儀說過,還停留在孟侜假扮管嘉笙這里,下意識想幫孟侜瞞著。奶娘慌了手腳,陛下這陣勢難道是要治少爺的欺君之罪嗎?
楚淮引一看奶娘的反應,眼睛亮了三分。他越過奶娘屏息推開房門,最后在南側的一間房里,找到了呼呼大睡的孟侜。
外面人仰馬翻,他睡得人事不省,還砸吧嘴。
簡直想當眾打屁股。
楚淮引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自作主張和管嘉笙換回來,一聲不吭跑來禮文樂這里,在別的男人的床上睡得比誰都香……
“陛下!”季煬喚他。
“噓。”楚淮引俯下身把孟侜從被窩里抱起,無奈孟侜昨晚估計是太冷,四肢和被子糾纏得死死的,楚淮引一想把他抱出來就遭到孟侜一記巴掌。
“本官要睡。”
房間里針落可聞,季煬默默轉過頭,氣頭上的老虎須,也就孟侜敢拔,還能全身而退。
楚淮引深呼吸了幾下,連人帶被一把抄起,里面還包著個枕頭,像捧著一窩剛出生的小奶貓一樣,裹得嚴嚴實實。
禮文樂踏出一步想要說什麼,季煬攔住他:“就算為了孟侜,你也別出聲。”
誰現在想跟陛下搶人,就要做好腦袋不保的準備。
陛下帶人一走,禮文樂和奶娘呆滯了下,才想到:“我們去找大將軍。”
方才陛下的眼神實在瘆人,禮文樂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但是孟侜執拗不說自己懷孕,陛下看來也不知道此事,這萬一出了什麼事……
禮文樂也稍微猜出孩子他爹就是楚淮引,不禁重重捏了一把汗。
……
孟侜醒來時,入眼是一片明黃色,他陡然驚醒,一看身上蓋的被子還是禮文樂的,手里枕頭也是,床單和床卻是楚淮引的。
他睡著的時候瞬移了?
就說昨天忘了什麼沒干,他忘記和楚淮引說了。
今天早上楚淮引一定是去禮文樂家里找他了。
孟侜頭一次慶幸自己睡相不佳,楚淮引一定是分不開他和被子又舍不得叫醒他,才連人帶被運到宮里。
要是換一天孟侜發現自己被突然弄到宮里,估計要炸毛,但是這次他有錯在先。
我還是很講理的。
待會兒要哄哄楚淮引。
和管嘉笙換回來,不用趕早上朝,不用擔憂抹黑管嘉笙的清名,更不用擔心身份被揭穿讓楚淮引難做。
這一個月來不是沒有壓力,只是他不敢表現出來。阿福膽子本來就不大,需要他時刻給定心丸。管母年紀大了,孟侜也怕稍有意外刺激到她。
孩子跟著他奔波勞累,和沈柏青天天養胎一比,孟侜簡直愧疚欲死。
所幸在這個微涼的早晨,這一切都可以稍稍放下。
孟侜伸個懶腰,耳邊傳來金屬鏈條的撞擊聲,上揚的嘴角忽地頓住。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右手腕的鐵鐐,哪怕做工再精致,哪怕手銬還包著一層皮革,也不能改變他被鎖在龍床上的事實。
這怎麼可能?
他瘋狂去扯那副手銬,希望楚淮引只是噓噓拷著嚇唬他一通,然而他把手腕都磨紅了,也沒能解開。
鏈條隨著他的動作叮當作響,引起門外人的注意。
“小玖,什麼回事?”
小玖經常和孟侜打鬧,這回連目光都不敢直視。
孟侜血涼了一半,千言萬語如鯁在喉,他無意義地去扯那鏈條,不知道楚淮引另一端拷在了什麼地方。
鏈條很長,看來楚淮引施恩給他的活動范圍倒是大。
他怔怔地站起來,“楚淮引呢?”
孟侜直呼其名,把小玖嚇得一抖:“我、我去稟告陛下。”
孟侜以為楚淮引跟那些人不一樣。
可他忘了,權勢在手,能用權碾壓的事,誰還跟你玩捉貓貓。
孟侜出了寢宮,順著漢白玉階而下,拖著沉重的鐐銬走出百米。
鐐銬逶迤,似乎沒有盡頭。
孟侜腦子一片空白,楚淮引為什麼會做這樣的事?
“朕能拿你怎麼樣……朕不對……”
那時他一哭,楚淮引便拋棄原則,連大聲都不敢。
是他無知無畏耗光了對方的耐心,還是楚淮引終于變得像一個“合格”的帝王了?
孟侜心底有個聲音想替他認識的那個楚淮引辯解,卻總被失去自由而慌亂的小人按下。
他走著走著,忽然感到一絲不對勁。
未免也太長了吧?
孟侜福至心靈,突然拔河一樣較勁拉著鏈條往旁邊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