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阿福驚異的視線,孟侜最后一次囑咐:“阿福,你不認識孟侜,你只認識管嘉笙,就算當今陛下問起來……”
“就算陛下問起來,您也是我的主子,我從小跟在老爺身邊伺候,打死也不會認錯人。”阿福倒背如流。
自從半路聽說楚淮引登基,“欺君之罪”四個大字就死死蓋在孟侜腦門上。這性質完全不一樣,身份暴露就算楚淮引不定罪,也會有一群大臣死諫“按律當斬啊陛下”。
阿福不懂孟侜的憂慮,他還疑惑孟侜為什麼一天三次提醒他——陛下哪會管那麼多。
他還不知道,陛下不僅管得多,還相當嚴。隔三岔五抓一次過去問話。
孟侜帶著阿福,做出風塵仆仆的狼狽樣子。
離城門還有幾十米,孟侜一眼認出那個指揮巡邏的人,正是季煬。
五城兵馬司統帥的衣服非常眼熟,孟侜記得他走時季煬還是御林軍統領。
跟著楚淮引升職真快啊。
只有我重新回到起跑線。
發出羨慕的聲音。
第27章
宣政殿。
御史中丞獻上一封奏折。
“地方來報,蘇州刺史管嘉笙任上失蹤, 包括其夫人廖氳蘭和兩名小廝。”
奏折中暗示管嘉笙瀆職, 蘇州園林屢發大案, 管嘉笙平日不思治理,流連各處園林,問山看水。案發后因無力破案恐被降罪,攜家帶口出逃。陛下將蘇州如此富庶之地交與管嘉笙, 這廝實在愧對陛下信任。
“依你看,該如何處置?”
“奪去蘇州刺史之位,抓捕問罪。”
楚淮引聽完沒什麼反應, “管氏代代忠良,家風明正, 嚴鑲, 你怎麼看?”
嚴鑲皺眉:“管嘉笙離京前臣曾與共事,并非懦弱怕事之人,相反, 他至情至孝,其中有什麼隱情也說不準。
陛下不如派遣欽差前往蘇州,堪明真相。”
楚淮引單手闔上奏折, 突然對御史中丞發難:“一個月前管嘉笙便已失蹤,為何奏折現在才到?園林血案三個月前便頻頻出現, 朝廷卻沒有收到任何消息?你作為管嘉笙的直接上級, 居然沒有發現任何疑點?”
御史中丞當即跪下:“臣確實今日才收到這封急報。至于園林血案, 臣收到消息之時, 正值陛下登基,天降吉兆。未免有心人以此做文章,故臣與左相商議,暫時壓下此事,由御史臺派人前去蘇州。”
“你們倒是替朕想得遠。”楚淮引冷笑,“朕記得左相的后花園,仿的就是江南的園林,鬼斧神工,京城一景。他倒是不著急。”
“蘇州之事,嚴鑲你全權負責,至于管嘉笙,如果朕沒猜錯,他應該在回京的路上了。”
楚淮引揮手屏退眾人,從一個卷筒里取出一條布帶,是孟侜出事時的腰帶,匕首鋒利,一截兩斷。
他總是不放心沖在前面的孟侜,楚淮引親自搜羅了府庫,找出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給他防身。誰知這成了楚淮引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但凡匕首再鈍一分,給他的反應時間再多一瞬,他定然不會那樣手足無措,眼睜睜看著孟侜從他手里掙脫。
孟侜被下藥之后,楚淮引曾疑惑過,他想從孟侜身上得到什麼。之后孟侜大義凜然地說他選擇淮王,是因為體諒民生多艱,那一刻楚淮引不知為何,直覺不想要他的“大義”。
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隔著一層霧紗,楚淮引甚至可以窺見它的全貌——在千陽湖的那場大雨里。
這其實是沒有意義的事了,楚淮引一直強迫自己不去想,但今日的管嘉笙又讓他想起孟侜。
他見過管嘉笙。
和孟侜很像。
掌心收緊,楚淮引喚出暗衛,問他姜儀到哪了。
……
季煬今日奉陛下的旨意巡邏東門,安排部署,姜儀大將軍預計下午抵達京城,陛下要親自迎接。
一切都很順利。
畢竟我們陛下和大將軍都不是弱不禁風的主,不用特別清場。
城墻上還貼著劉府逃走的幕僚畫像。
粗眉小眼,尖嘴猴腮,從左到右一口氣貼了一墻,很是有礙市容,連餛飩小攤都齊齊往后挪了三丈。
客人們都反應,對著這反賊的臉,太倒胃口。
季煬想著有沒有要不要把它先撕下來,等姜儀進城之后再貼上。
劍尖剛挑到一角,有人比他動作更快,直接撕了下來。
有人揭榜!
季煬激動地想握住這位大兄弟的手,陛下因為遲遲找不到害死孟侜的幕后真兇,最近非常暴躁,喜怒無常,不對,根本沒有喜。
結果一轉身,佩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周圍的守城官兵紛紛抽刀,誰把我們季大人嚇成這樣!
順著季大人的視線一看——
加官進爵,賞金千兩……所有人腦海里迅速閃過八個大字,頓時雙眼放光,躍躍欲試,等反應過來又很遺憾:季大人在這,哪輪得到他們。
“孟、孟侜!”季煬驚叫出聲,他沒有死?
同時認認真真仔細打量孟侜,確保他安然無恙,一根毫毛也沒少。不管是失蹤這一個月傷的,還是他剛才劍尖碰到的,總之針尖大的傷口都不能有,不然陛下非發火不可。
阿福沒想到孟侜在京城的知名度這麼高,他謹記孟侜的吩咐,壯實的身軀直接往兩人中間一擠:“你認錯人了,我家老爺姓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