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綠色的茶水全灑了出來,漂亮精致的茶杯被捏成刺手的碎片。
劉府附近,身強力壯……兩個詞連起來和龍潭虎穴有什麼區別?
“你在劉府發的誓呢!本王是不是對你太好了,好到你把本王的話當耳旁風?”
孟侜目瞪口呆,他以為今天也會像之前那樣,重重拿起輕輕放下。發個誓保證下不為例就揭過去。想說些什麼讓楚淮引消氣,突然一陣反胃,“嘔唔……”
發出聲音之前,他捂住嘴跳起來趴到墻根狠狠掐自己的大腿。
不行,這個反應太可疑了……不能吐,楚淮引那麼聰明……
孟侜拼命忍住,憋得眼淚鼻涕一起出來,眼眶一秒發紅,迅速蓄積了兩泡汪汪的淚水。胃里翻騰不止,他難受得靠墻滑坐下去。
反胃感一陣一陣,能忍住簡直非常人能辦到,孟侜咬住自己的手背,牙齒嵌進肉里,疼得眼淚稀里嘩啦。
孟侜其實搞不清到底是懷孕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但在他跑路的重要關頭,不允許出現任何差池。
楚淮引慢了一步,只看見孟侜咬著手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滿臉是淚的樣子。
被罵哭了。
楚淮引瞬間慌了神。
“孟侜,孟侜……”他一手拍著委屈至極的小貓的背,一手去挪開孟侜的爪子,不讓他咬手背,“哪里難受?”
孟侜胡亂搖頭,有幾滴淚甩到楚淮引手上,宛如滾燙的油星子,灼得他心尖都起泡。
“本王難不成還能真把你怎麼樣,對不起,我不該發火……你到底哭什麼……”楚淮引把他的兩只手握到一起,圈住孟侜的上半身,不讓他自虐。
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貓,楚淮引只見過一次。小貓應該永遠是張揚活力十足的,楚淮引心中涌上莫大的愧疚,他從沒想過把孟侜弄哭,分明就寵還來不及。
“本王保證,沒有下次。”楚淮引溫聲細語地哄著小貓,拇指拭去連成一串的淚珠子,“不哭了,你想要什麼,本王都給你,當賠禮道歉,好不好?”
淮王甚至摘下了大拇指上代表北境三軍的扳指,“這個給你玩。”
季煬一副見鬼的表情。
誰能告訴他戰場閻羅是不是被鬼上身了?上一個被淮王嚇哭的人下場是什麼來著?總不能是抱在懷里哄?
還是如此幼稚的哄人把戲!
“這個給你玩”,當人家三歲嗎?
然而,孟侜靠自虐加演技飆淚,惡心感一退,立刻止住了眼淚,只余下眼角通紅,就那麼巧合地、被“哄”住了。
季煬:……我明天也去買個扳指,純金的,以后哄媳婦用。
擦干淚的孟侜有點不好意思。
丟臉。
外人看來,他就是敢做不敢當,罵兩句就哭。
但是這個眼淚來得正是時候,既讓他逃過一劫,也掩蓋了他可能的孕吐。
孟侜下手狠,手背一圈鮮艷的牙印紅腫出血,大腿也淤青了一塊。楚淮引挖了藥膏給他抹傷口,孟侜打著哭嗝伸出手,悄悄瞞下了腿上的淤青。
孟侜手指修長瑩潤,沒什麼繭,但練武之人,也不柔弱。
楚淮引無奈道:“哭出聲也不丟人,何必把自己的手當雞腿咬。”
這個問題孟侜沒法解釋。
嗝。
事實證明,淮王哄人花樣還是很多的,他又拿出了一根……簪子。
與孟侜他娘留給他娶媳婦的那根簪子是一對,原先落入了賭場老板的青樓相好手里,楚淮引把它拿回來了。
“這……”孟侜愣愣地接過,楚淮引這麼知道這是姜瑤的?
楚淮引摸著鼻子,說:“上次在孟府,我在你床褥底下看見了一根簪子,昨日抄查賭坊,審訊時無意間看見這個,想來原本是一對,令堂把它當了。”
床事比較……激烈,翻滾間楚淮引看到床板下的簪子也不足為奇。
床板都翻了,楚淮引說是床褥也是委婉了。
孟侜從耳朵根一路紅到脖子,被衣服遮蓋的肌膚也隱隱發燙。
他摩挲著這支半開半斜的碧玉荷花簪,掌心還躺著枚隨著淮王出生入死的扳指,握緊又松開,古老繁復的玄文印在掌心,和生命線交織纏繞。
嘴角不自覺勾起細微的弧度,他心底突然產生了一點異想天開的念頭。
季煬看得目瞪口呆,主子到底還是強,趕緊記下來,以后能派上大用場。
把戒指給淮王帶回去,孟侜說:“我、我……”
茶樓下面突然一陣騷亂,一群家丁追著一個白衣俊俏公子,嘴上喚著“攔住他”,動作間卻相當尊重。
季煬伸長脖子一看,有些頭痛地回稟淮王:“是季翰林家的。”雖然一同姓季,但我們沒有任何關系,畢竟他一看見四書五經就發困。
季翰林和管嘉笙同屆的狀元,明目朗星,儀表堂堂,蔫兒壞。
楚淮引想起這個人,看似朝事不感興趣,實則傲然所致,但又并非迂腐書生,坑起人不眨眼。
季煬一拍掌,“對了,屬下前些日子聽說,季翰林家的那位公子有了身孕。”揣著孩子還到處亂跑,不省心的樣子有點熟悉。
公子?
孟侜的耳朵一下子豎起來,跟他一樣?他擠到季煬身邊,睜大了眼去看——果然,上躥下跳的那位公子小腹微微隆起,周圍的家丁不遠不近地圍著他,恨不得拿根繩子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