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對上孟侜,季煬拿不準了。
到底是知無不言還是言無不盡啊?
孟侜:“魚,哪里買的?”
“…………”
“嗯?”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城西的二胡同右數第三家,他家的祖上是御廚,現在不做了,想吃的話報淮王的名號。”
“原來如此。”孟侜欣然點頭,“謝過季兄。”
一行人在淮王府前停下,孟侜從門里觀賞了一下淮王府磅礴大氣的內部構造,一躍從馬上跳下,與楚淮引告別。
楚淮引看著孟侜的背影,眼里晦澀難明。
“站住。”
孟侜疑惑地轉過身子,烤魚吃得他喉嚨干渴,他急著去街邊買碗茶水消渴。
“本王前日從地方得到一尊賞石,今日既然來了,不如隨本王進府看看。”
賞石?
沒興趣。
孟侜沒這文雅的癖好,但楚淮引邀請了,只好點點頭。萬一石頭上有什麼藏寶圖楚淮引要和自己分享呢?
與孟侜同樣一頭霧水的還有季煬,前些日子有玉器銀玩,珍珠布匹進府庫,唯獨沒有石頭這一項。
難不成……難不成主子指的是文山進貢的祖母綠?
那是一尊漂亮的煤黑云母,其上結生的祖母綠星光般深邃璀璨,狀如王冠,尊貴神秘,乃是曠世極品。
季煬已經聯想到孟侜一發出贊嘆,主子笑瞇瞇拱手相讓的情景。
心如止水。
“沏茶。”楚淮引一進去就吩咐下人把他喜歡的大紅袍呈上來,但最后鬼使神差的,話到了嘴邊變成了白開水。
偌大的淮王府,招呼客人就用白開水?
孟侜正覺得楚淮引是不是心情不虞,拿他出氣,打眼一撇,主人喝的也是白開水。
原來是淮王高風亮節,克己勤儉。
孟侜心下大定,牛飲了兩壺,居然覺得這里的白開水也比別處要甜上一些。
楚淮引見孟侜收回目光,傾斜壓低的白玉杯慢慢恢復原位。
孟小貓暗戳戳打量的目光也太明顯了。
喝完又小坐了一會兒,楚淮引帶他來到一處偏堂。
淮王府主人只有楚淮引一個,不曾娶妻,也未納妾,仆人以小廝暗衛為主,可以說是雄性動物聚居地。
偏堂外頭古木參天,曲徑通幽,是淮王府最幽靜雅致之處。這里幾乎沒有人來,下人日日打掃,窗明幾凈,一塵不染。右側有一架與橫梁齊高的博古架,上面奇石羅列,錯落有致。
嶙峋的靈璧石峰,瑩潤的壽山擺件,玉器瓷器五彩輝映。
還有……孟侜順著楚淮引的指示看過去……一個褐黃黑交織的……普通石頭?
“花如解語還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孟侜,你看這石頭,有何感悟?”
這是閱讀理解還是心得體會?
孟侜把那塊破石頭盯出花來,也沒看出什麼,他回憶上學時做閱讀理解的技巧,唔,首先弄清出題者的意圖。偷偷瞄了眼面容沉靜不怒自威的楚淮引,算了,先跳過這個步驟……
然后從石頭本身的特點入手……孟侜斟酌著道:“此石表面紋理精妙,線條明暗交錯,顏色深淺流動,自然古樸,渾然天成。似乎、似乎有凝固的深意在此。”他在深意這里打了個馬虎眼。
再引申對比:“自古文房賞石以瘦、漏、皺、透為美,或自然成畫,或獨立成景。此石自成一派,淮王收藏之博,視野之廣,令人嘆為觀止。”
最后,孟侜總結——
“這是一塊奇石。”
說完對上楚淮引奇異的眼神,孟侜眼觀鼻鼻觀心,盡力維持表面的淡定。
楚淮引嘴角微抽,孟侜看似說了一通,實則什麼也沒說出來,這張嘴,一如既往地能扯淡。
哼,正中下懷。
“怎麼,你沒發覺這深淺之中流動的禪意?”楚淮引眼底露出戲謔。
孟侜又看了一眼。
沒有。
楚淮引說得更加直白,“這塊石頭名為‘佛緣’。”
孟侜仔細辨認了一通,恍然大悟,這石頭呈褐黃色,可不是有點木魚的雛形麼!
他一時有些悲憤,說好的閱讀理解呢,怎麼是猜謎語?繞來繞去還是出家的問題?就不能心照不宣輕輕揭過去嗎?
“連這都參悟不透,孟侜,你與佛祖無緣。”
楚淮引負手而立,氣勢下壓,仿佛是在金鑾殿上,執掌生殺予奪大權,一語道破九霄玄密。
玉振金聲。
孟侜差點要跪下領旨。
等孟侜地踏出淮王府,臉上虔誠受教的表情蕩然無存。
事態緊急,他往東直奔方丈所說的道觀,報上方丈的名號。
一路上抽空思考了一個問題——楚淮引為何對他出家這件事反應這麼大?為何拐著十八個彎勸他打消這個念頭?
難道他最近很閑?
還是因為自己說了要投奔他結果食言而肥嗎?
孟侜立馬得出了答案。楚淮引這個人一看就受不得蒙騙,他幾次三番踩在底線上,這次終于惹怒對方,被采取了一些溫和的反制措施。
非常的“溫和”,簡直不像個戰場歸來的王爺。
難不成、難不成楚淮引慧眼識珠,覺得自己孺子可教,出于對人才的挽留和重視所以才格外寬容……
孟侜嘴角一勾,滿足中帶點自信和邪氣。
真是太好了。
“駕!”
馬蹄在官道上揚起一陣煙塵,直直刺入密林小道之中,穿風打葉,最后停在了一做宏偉古樸的道觀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