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煴兒,你怎麼跑這麼快,兄長都追不上你了,你將夫子撞倒了怎麼辦?”
后面長廊盡頭,傳來一道悅耳的聲音,蕭復的音色很亮,也有些沙啞,二者并不沖突,熟悉到他咳一聲,林子葵都能聽出來。
林子葵停頓了許久,才遲疑地抬頭望過去,蕭復在火燒云下朝他慢慢走過來,身側渡著柔和的金光,俊美的一張容顏,像是神祇的金身塑像活了過來。
煴兒喊:“兄長,你也陪我們一起玩風箏吧。”
黃昏微風習習,再放一會兒風箏,就該天黑了。
蕭復眼神落在林子葵身上不放:“好啊,煴兒問問夫子同不同意我一起玩?”
蕭復灼灼的目光罕見地有些不安,怕他拒絕。
作者有話說:
蕭某:他若不同意,宇文胄你先死
第64章 金陵城(33)
林子葵還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從沒想過,蕭照凌居然利用小孩子來脅迫自己。
煴兒埋在林子葵懷里撒嬌道:“夫子,你許他一起吧, 兄長說了,他誰的話都不聽, 只聽夫子你的。”
林子葵收回目光,落在宇文煴身上,問:“你兄長教你這麼說的麼。煴兒告訴夫子,他還教了什麼?”
煴兒年紀還小, 蕭復教他撒謊和隱瞞身份,他本就心虛,林子葵這麼一問,他就支支吾吾起來:“兄長在馬車上說過,讓煴兒哄你高興, 只要夫子高興了,煴兒就可以……經常和夫子玩了。”
林子葵:“這麼晚出宮, 你身邊的嬤嬤會擔心的。”
宇文煴搖頭:“跟嬤嬤說了是和皇父一起,嬤嬤不會……”說到這里, 他陡然意識到說錯了,立刻用小手捂住嘴, 悄悄看了眼皇父。
皇父沒有說話, 只是走得近了, 也沒有要生氣斥責他的模樣, 他只是單純地站著,好像不太敢坐, 就站在自己面前, 皇父高大, 就像一座山,夫子坐著,像觸手可及的水。
宇文煴望向林子葵:“夫子知道了麼……”
林子葵點頭,面對小孩時神色是恬淡的:“嗯,夫子知道你叫宇文煴,你不叫云煴。你兄、”他停頓了下,道,“他教你撒謊,是為了你的安危,可撒謊本身,是一件不對的事,對麼?”
宇文煴也點頭,忍不住啃手指:“是的,煴兒也不愿意的,夫子都猜到了,夫子好聰明!”
林子葵很輕微地笑了笑,并沒有看蕭復,仍然注視著孩子,摸著他柔順的頭發說:“可夫子前后只見過你三回,所以煴兒隱瞞身份,對夫子撒謊,是情有可原的。你是皇家人,對陌生人吐露自己的身份,是會有危險的,你……皇父沒教錯。”
站在一旁的蕭復:“……”
他怎麼聽不明白,這是話里有話,是在對自己說。
不是怕自己就好,蕭復尋思自己名聲也沒有那麼壞,怎麼也比宇文鐸好吧,他怎麼能視自己如豺狼虎豹呢。
蕭復忍不住出聲:“那個,我也情有可原。”
林子葵不作聲,只抱起孩子,這孩子幾個月不見,體重上去了,個子也竄了。林子葵還沒吃飯,他早上就沒怎麼吃,害怕殿試太久了想如廁,到時憋著了怎麼辦,如今等于是一天沒吃東西了,抱得有些吃力。
“我們去院子里放風箏。”
煴兒抱著林子葵的脖子:“好啊好啊!放風箏!皇父也來!”
蕭復眼疾手快去撿地上的風箏:“孩子我抱,子葵,你拿風箏。
”
“不用,煴兒才四歲,我也抱得動。”
——雖然沒有看自己,但林子葵回答了自己的話,蕭復懸著的心松了些,遣散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他先去牽風箏,順著風將燕子風箏慢慢放飛出去,再將風箏線遞給了宇文煴。
宇文煴仰頭牽著風箏線,林子葵教他:“要一點點的放,風往哪邊走,我們就往哪邊。”
天上飄起一只剪刀似的花燕子,林子葵問他:“風箏是煴兒自己做的麼?”
宇文煴視線高高地落在天上風箏上,輕聲道:“是和母妃一起做的,還沒來得及放,父皇就駕崩了,宮里不能放風箏了。母妃說,等來年開春再放的……后來,她生病了。”
林子葵看著他,心里嘆口氣,風箏還沒來得及放,這孩子母妃也走了。
林子葵抱得手臂軟了,卻還是將他抱著的,他這時間全心全意都在宇文煴身上,顧不得蕭照凌,短暫的將他忘記了,盡管蕭復時不時湊上來動一動,還要說話,說:“煴兒問問,晚上我們能和林夫子一起做秋天的風箏麼?”
宇文煴真是個老實孩子,蕭復怎麼說,他就怎麼問,林子葵道:“晚上要看書。”
他還重復:“皇父,夫子要看書。”
蕭復問:“煴兒問問,看什麼書?”
宇文煴:“夫子看什麼書?”
“圣賢書。”林子葵有些累了,將宇文煴往上顛了顛,換了只手。
蕭復伸手:“煴兒讓皇父抱會兒吧。”他不由分說把孩子接過去:“我來好了,你休息。”林子葵抬頭看了他一眼。
蕭復很輕松,一只手就將孩子抱著了,任由他自己放著風箏,還有空閑扭頭對林子葵笑著道:“我近日也愛讀圣賢書,有許多不懂的,林郎講解與我聽可好?”
林子葵低著頭:“攝政王身旁有那麼多大學士,我無足輕重。”
蕭復眉心不經意一皺:“拜了堂的,親口承諾死生契闊的,你說自己無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