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妨,子葵彈什麼我都喜歡聽。”蕭復抬頭喊,“金樽,去取琴來。”
“琴。”金樽很快將琴取來,他平素不愛笑,板著臉抱琴來,他個子又小,墨柳好幾次想跟這個同病相憐的矮子搭話,卻根本搭不上。
公子在外頭給琴調音,墨柳坐在里頭埋著腦袋吃瓜果。
船上裝潢精致華麗,公子看不清就罷了,墨柳一看就知道,這蕭照凌姑娘,興許不是官宦人家出身,可這家底豐厚,絕對不輸給肖大人一家。
===第40節===
他隨手拿起一個插花的青白花器,這花器釉面油潤,厚潤沉靜,碧翠怡人。底部赫然刻著“玄徵御制”的凹印。
“玄徵?御制……那,那便是玄徵帝的御賜之物了?!”墨柳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能有先帝御賜之物的,那能是什麼人家?
正欲再看,蕭照凌身邊那個背著雙锏的小矮子就進來了。
他立刻將東西放下,怕失了禮數,給公子丟人。
“你一起吃麼?”墨柳撓頭,問,“這梨,很甜的。”
“不。”金樽安靜地坐了下來,目光沉沉地流轉在窗外,掃過來往的船只,眼神就像一只蓄勢待發的獵豹。
金陵危機四伏,他得保護好侯爺和林公子的安危。
船尾,林子葵調好琴了,側頭問他:“蕭郎愛聽什麼?”
“我都行。”蕭復愛聽的東西,可上不得臺面,讓他知曉可還了得。
林子葵想了想:“《梅花引》可好?”
“甚好。”
林子葵嗯了一聲,雙手搭在琴弦上,指腹看似輕柔地往下捻,奏出肅穆深沉的曲調。
河岸兩旁紅梅綻放,春柳枯枝倒映河面,散落的紅梅花順流而下。
草木凋零,唯有寒梅鐵骨錚錚,迎寒而立,這琴音從容和順,隨風飄揚,蕭復目光緩緩從他的手指,凝固到他的微垂的沉靜側顏上。
梅為花之最清,琴為聲之最清,人為世間之最清。
琴音飄遠了,不遠處的船上,徐閣老正坐在船中隱秘的房間,房中焚香插花,氣氛卻劍拔弩張。
干凈純粹的琴音入耳,讓他側目。
“梅花引,這彈琴之人,想必也是高潔如梅之人。”
這卻叫他對面那身材魁梧的男子分外不快,用力一拍桌子。
“徐徽!本王的兒子消失快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你都沒找到人!現在還帶我來這附庸風雅之地!你!本王要你何用!”
“趙王殿下,”徐徽轉過頭來,盯著他道,“相信小王爺吉人自有天相,他多半是在蕭復手里,蕭復是斷不會動他的。可我的兒子,還在天牢里受盡折磨呢。想當初小王爺一時沖動,將那西域蟲粉帶到京城來,我信殿下您早有安排,禍水東引,將罪證嫁禍給定北侯。而皇子年幼,殿下您正值壯年,朝中還有不少向著您的老臣,擁簇您登基,是勢在必得。”
結果三百個死士沒了,小王爺也被抓了,蕭復還不知道在哪快活呢。
“徐閣老,陛下已經疑心于你,你兒子被羈押天牢,羅侍郎投河自殺,都沒能讓陛下放人,君心難測,我那九弟想做什麼,你豈能不知?”趙王掏出一個蟲罐子,推過去給他,面容肅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這……是蠱蟲的母蟲?”徐閣老神情變幻。
“是,本王從高人手里得此奇蠱,高人說,將它帶到皇帝身邊,再將母蟲……”趙王招手,同徐閣老耳語,“明晚宮中夜宴,皇帝眾目睽睽,當場倒下,沒有兇手,神不知,鬼不覺。”
文泰帝正值青年,不僅沒立后,更未立儲。
若是沒有留下遺詔,以趙王在朝中威望,帶兵包圍金陵,進宮吊唁,改朝換代。
船上,林子葵在房間里更衣,蕭復在船頭站著,展開謝老三給他帶的信。
“太后讓我若是有時間,這幾日可以進宮赴宴,說皇帝能解蠱,我有大功勞。”蕭復順手將信點了,謝老三道:“這是想讓你跟皇帝冰釋前嫌的意思。”
“嗯。”蕭復面帶微笑,他方才喝了幾盞酒,臉色有幾分紅。
謝老三搖頭:“你那太后長姐,倒也不是壞人,就是管不住兒子,誰叫宇文鐸是皇帝呢,若他死了,這四海的太平,怕是要掀起動蕩了。”
蕭復平靜的聲音道:“他不死,一樣會動蕩。趙王兵馬臨城,我外公也在帶兵趕來的路上,最快,明晚能到達金陵城外。”
趙王的兵,如何能跟驍勇善戰的云南王麾下兵馬相提并論。
房中,墨柳隔著屏風,看見公子將衣裳都換好了,欲言又止。
公子披上裘衣走出來,墨柳湊上去道:“公子,蕭姑娘可有跟你說他的身份?”
“怎麼了?他是云南人,在金陵有幾門高門親戚,家中也有人在云南從官。”
林子葵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有攀附之意,所以沒有多問過。知道蕭照凌家世清白,父母健在,也就足夠,到底是多高的門檻,林子葵也想過,但沒有細究。
他喜歡的是蕭照凌這個人,并非他家的門檻。
“哦……”墨柳抓了抓腦袋,想那先帝御賜花瓶,隨意擱在地上,都不怕被人踢倒了麼?真忍不住嘀咕一句,“蕭姑娘只是家里有人當官?不會這麼簡單吧……”
林子葵低頭好笑地看著他:“墨柳,你在嘟噥些什麼?”
……,沒什麼,公子您多穿些,外頭涼,您跟蕭姑娘上岸去逛逛,我就在船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