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子葵低頭一瞧,看見一個木箱,墨柳已經蹲身打開了,而后瞧見里頭有一件上好的銀貂裘,暗繡的銀線和豐厚的貂毛,在燭光下顯出華貴的光華。
林子葵自是看不清楚的:“這是,兔裘?”
“哇……”墨柳驚呆了,“這不像是兔裘,摸著,反倒像是貂裘誒,公子!你瞧!”就算沒穿過,也在金陵見過,他不是不識貨的鄉下人。
而林子葵第一反應是:“不妥,這般貴重之物,我得還給二姑娘!”
然而又想起方才蕭復給自己的懲罰。
他要自己穿好看點去見他。
可林子葵來這行止觀,是為了溫習書目,根本就沒帶兩件衣裳,自己身上這件斗篷,也穿了有三年。
墨柳卻從箱子里拿起一張飄金箋:“公子,有字!是二姑娘寫的。”
“我瞧瞧!”林子葵伸手,臉靠近燭光,湊得近了看,這是一手丑字,在林子葵這個自幼臨大家書法帖子的讀書人眼里,字寫得實在不算好看,而內容很簡單,寫著:
[林郎,這件兔裘,明天要穿給我看哦。
照凌。]
第一行字,難看,而落款的兩個字,應是時常寫,字跡流暢優美不少。
“照凌。”
林子葵垂眸喃喃道:“二姑娘,這你的閨名麼……”
他將這張飄金箋珍惜地收起來,夾在了書里,放進了盒子。
翌日晨,林子葵穿上了披風去見蕭復,這件披風大了些,擁在身上異常的暖和,還有些冒汗。
林子葵到了東客堂,得知他還未起,元武說:“不巧,我家主人愛睡懶覺,今日怕是要睡到晌午才起。現在還不到辰時,林公子,要不待會兒再來?”
林子葵道謝,又問:“方不方便問兄臺打聽一下,二姑娘平素喜歡吃什麼?”
一旁墨柳非常自然地掏出一袋銀子塞過去。
元武看了眼沒有接,說:“我家主子不愛吃東西。”
一個沒味覺的人,吃什麼都一樣,很多時候蕭復甚至會忘記吃東西。所以盡管蕭復自幼習武,四肢卻很修長勻稱,身量并沒有像自家兄弟二人一般魁梧。
墨柳以為他清高,不要錢,只好默默收了回去。
他這樣回答,林子葵一時尷尬也不曉得繼續問什麼,旋即便聽元武道:“我家主子,沒有別的愛好,他喜歡玩兒。”
林子葵下意識問:“玩什麼?”
“能讓他快樂,覺得高興的事。”
“比方說……”林子葵想了想,“爬山?吟詩?下棋?看書?”
說到下棋時,自個兒坐著玩兒棋子的金樽看了他一眼。
元武搖頭:“林公子,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家主子啊,最喜歡喝酒。”
酒這種東西,沒什麼特別的味道,只有一個澆穿愁腸的烈,下肚后滿腹的熱,胸口的蕩氣回腸,蕭復舌尖嘗不出味道,便只能去感受那種其他食物無法帶來的感官,用其他的五感,去彌補這點缺陷。
“酒麼……”
二姑娘果真不是一般女子。
林子葵道謝,禮貌表示:“我記下了,多謝兄臺。”
陳元武:“我姓陳。”
“多謝陳兄,待會兒過了晌午,我再過來。”陳兄不要錢,林子葵就給了他一袋梨膏糖,說:“給小朋友吃吧。”
那日看見這少年掛在二姑娘身上,他還不太高興,后來湊近了發現就是一小孩兒,心情就好了。
明日,林子葵約好了要去清心閣見靈源道長的師叔靈泊道長,但靈源道長說過,師叔愛吃雞腿。道觀里雖然養了雞,但不好買賣,林子葵聽道士說后山也有人家戶,養了一窩幾十只雞,所以他先換下那身珍罕的兔裘,隨即帶著墨柳一塊兒上了后山。
兩人辛辛苦苦走了半個時辰才走到,林子葵累得直喘氣,先前賣掉唐兄送的歙硯的錢還剩一點,林子葵到人家戶買了兩只雞,一籃子雞蛋,又問那養雞的農戶:“大叔,這十六洞天山,有人家釀酒的麼?”
大爺已經七十五了,一聽樂壞了:“我這兒有自家釀的梅子酒!年輕人你要嗎?”
“梅子酒?”
“來!你嘗嘗!”那大爺轉身就進屋,熱情邀他進來,給林子葵摻滿了一杯,林子葵哪里喝過酒,他試著舔了一口,又澀又辣,忍不住趴著咳嗽起來。
“喝完,你喝完,這可是好酒!”
林子葵抹不開面,又喝了一小口,還是咳,大爺說:“你慢點,慢點啊!”
林子葵一邊咳嗽,一邊夸贊味道極好,大爺喜笑顏開,遞了一滿杯給墨柳,林子葵搖頭:“他年紀小,不能喝。”
墨柳卻饞得眼巴巴的:“公子……”
林子葵只好應允:“那你只準喝一口。”
墨柳喝了一杯,和林子葵一樣,蹲身痛苦地嗆了起來,大爺樂得哈哈大笑,問林子葵:“書生,你喜歡這酒嗎?”
林子葵又不懂,也不知道這是難喝還是好喝,要不帶回去問問人?
他點頭說喜歡,大爺就灌了一瓶子給他:“給,你不會喝酒吧?要是覺得好,再來管我要!你若是想要好酒贈人,便從十六洞天山下去,有個桃花村,村子里有一種桃花酒,金陵的達官貴人都喜歡呢,那滋味……嘖嘖,千金不換吶!”
“桃花村?桃花酒?”
林子葵記下了。他提著一籃子雞蛋,兩只雞,一瓶酒,走了半個時辰,又回了行止觀。
“靈泊道長愛吃雞腿,這兒兩只雞,四只腿,兩只腿給靈泊道長,墨柳你吃一只,剩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