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太慘。
他脾氣好,可以忍。
林子葵眼睛隱隱作痛著,酸澀無比,他閉上雙眸,揉了兩下,倒在硬邦邦的竹板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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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風細細,梧桐葉墜。
陳元慶練劍回來,便嗅見氣氛不同尋常。
侯爺怎麼在笑?
侯爺雖平素也笑,沒有情緒時,嘴角也是勾著的,但那笑意從不抵眼底,任誰都知道,他只不過是長了一張上揚的臉,蕭侯爺可不是個好惹的主,瘋起來連皇上的巴掌他也敢打。
金樽抱著棋盤:“侯爺,下棋。”
“不下,”他坐在芭蕉樹下發呆,“元慶回來了,你找元慶去。”
金樽:“慶哥,下棋。”
元慶坐在棋盤對面,低聲問他:“金樽,侯爺怎麼了?”
“侯爺,要嫁人了。”
元慶:“…………”
“這孩子說什麼胡話。”元慶一頭霧水,隨即看見自家兄長元武從門外進來,蕭侯爺問他:“元武,那小道士在干什麼。”
“自言自語了一會兒,一動不動地睡了會兒,他書童醒了,喊餓,林公子說他也餓,發現齋堂關了,兩人就去廚房燒火煮飯了。”
蕭復哈哈笑道:“他自言自語了什麼?”
“呃……也沒什麼,就是說,大不了娶個母老虎回家,任她欺凌,關上門來,反正也沒人曉得,不辱斯文,差不多就這些了。”
“沒人曉得,不辱斯文?哈哈哈哈。”
這小舉人敢在背后說文泰帝壞話,又貪生怕死,慫得可愛。
蕭復托著臉:“元武,你下山一趟。”
“嗯?侯爺?”
蕭侯爺:“替我去置辦幾身衣裳。”
“是了,快入冬了,郡主一定給侯爺置辦了不少,要不屬下回昌國公府替您取來?”
蕭復搖頭:“置辦幾身女子衣裳。”
元武:“哎?女子衣裳,誰穿?”
蕭復表情不變,懶懶地道:“當然是我穿的,你沒瞧見,那舉人眼神不好,誤以為我是他的未婚妻麼?若他知曉我是男子,可就不好玩了。
”
元武:“…………”
哪里是誤以為,分明就是您故意。
第5章 行止觀(5)
蕭復轉頭繼續吩咐道:“元慶,將戶部主事肖簧的生平送上來,事無巨細,尤其是那肖府二小姐,叫什麼,什麼性子,跟何人來往,都查清楚。”
元慶雖弄不懂,但也應了。
這會兒,皇宮內廷已然變了天。
皇帝躺在金黃龍榻上,正臉色紫紅,痛苦扭動著軀體喊:“母后,母后……”
“皇兒,我的皇兒啊,母后在這里!”蕭太后急得快哭了,“太醫!章太醫,章太醫何在!”
急匆匆拎著藥箱趕回宮中的章太醫,撲通趴在地上:“皇上,太后,老臣在。”
“蕭復呢?他傷得如何?”
章太醫跪著答:“侯爺……不能動彈,臣斷然無法帶他回宮。”
皇帝宇文鐸繼位尚不足八年,他年紀尚輕,萬想不到,年僅二十五,不知怎麼著了道,中了苗疆蠱蟲!
這蠱毒發作,渾身奇癢難忍,這是第三次發作,此前每月一次,同女子月信一般規律。
===第6節===
太醫都來看了,有說是毒藥的,章太醫推測是一種蠱:“約莫是下在御膳之中,蠱蟲磨成粉末后,融進食物,進肚后再產卵,因著不會立刻發作,也難以提防。”
蕭太后:“那該如何是好?!”
章太醫道:“種蠱容易解蠱難。若是有此道中高手出馬,想必才能藥到病除。”
“種蠱高手……快,快派人去云南!務必找到蠱王!”
然而一月后,杳無音信,蕭太后突然想到了自家弟弟蕭復。
宇文鐸哭鬧如同孩提:“母后,蕭復呢!舅舅!母后,兒臣要小舅舅……”
蕭太后只好寬慰他:“定北侯進京遇刺,受了重傷無法動彈……”
“來人……送朕出宮,朕去找他,朕求他!當年將他發配關內,是朕做的太絕了。
”
宇文鐸雙目眼珠突出,滿臉青筋都暴起,發抖的模樣篩子似的:“讓他去找蠱王……給朕找來!啊!母后,兒臣,好痛苦……”
蠱王蹤跡詭秘,不過,蕭復自幼是在云南王府長大的,他幼時被人擄走,得蠱王相救,因而結識。
后蕭復的祖父云南王中了奇蠱,命不久矣,便是蕭復尋來蠱王,花費七七四十九日,替祖父解了蠱。
蕭復敢扇皇帝巴掌,一來是他身份尊貴,是皇帝的長輩;二來,他是半個江湖人,身上有江湖氣,三教九流的做派,并不把皇權放在眼里。
宇文鐸為他的行徑感到恥辱,偏又忌憚,有身邊宦官支招,便想方設法,逼蕭復去鎮守關內。
蕭太后也說過他,做事太絕:“蕭復他畢竟是你舅舅,就算他比你大不了兩歲。”
宇文鐸卻說蕭復是心腹大患:“他背靠昌國公府,富可敵國的云南王府,母后你是他的長姐,他不將朕放在眼里!若他一日看朕不順眼了,想坐朕的皇位怎麼辦?”
蕭太后說:“不會的,他是你長輩。”
宇文鐸:“可他也是云南王府的人!”
云南王,先皇最想除掉的藩王,卻又是扶持自己坐上皇位的功臣。
七年后的今日,宇文鐸開始急著要蕭復,赤紅雙目吼:“母后,朕要微服私訪!去尋蕭復,讓他將蠱王給朕找來!”
他這一發作,也就一兩日,卻仿佛命都去了半條,半死不活地躺著,氣都喘不勻。
“皇帝出宮,可不是小事,若讓人發覺此事,可就……麻煩大了。”蕭太后暗自搖頭,“此事只有你我,章太醫,幾個貼身太監宮女知曉,這些個太監宮女,都已處置,也只留了章太醫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