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火車站到酒店不算遠,打了個車十來分鐘就到了,跟分公司的人已經給安排好房間,我跟經理一人一間,倒還挺不錯。
所以說,大公司就是有錢,以前我在小公司工作的時候,每次出差恨不得讓我們一個項目組的人擠在一間房里,能省就省,省不了也想辦法省。
我睡前給陸河發了條微信,告訴他一切順利,明早起來就去開會。
當時已經快十二點,陸河還沒睡,不過我們也沒多聊什麼,他只是簡單地說:好,出差辛苦,早點休息。
周六開了一天的會,周日上午又開了半天。
說真的,開會真的令人頭禿,這一天半的時間,我一直在擔心自己回去再見到陸河的時候,已經擁有了華麗的地中海。
好在,現實雖然殘酷,但也沒殘酷到那個地步,地中海形成之前,我跟經理踏上了歸途。
之前陸河說要來接我,我只當那是他的客套寒暄,但沒想到上車前他真的問我要了車次和時間。
我知道自己不應該麻煩人家,也知道自己不能臉皮那麼厚,然而,我還是把信息發給了他。
事實證明,有些時候臉皮厚的人過得真的爽。
一個小時的高鐵,手機沒什麼信號,我想跟陸河發微信卻總是發不出去。
我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會來,期待,但又覺得不應當期待。
車窗外,一片枯色,干巴巴的黃,世界都凄凄又涼涼。
秋天挺適合談戀愛的,在冬天來之前,找到一個人體取暖器,等到天冷了可以抱著睡。
我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經理在我旁邊睡得那叫一個香,下車前我要是不叫他,估計他能一直睡到列車員來對他說:先生您好,我們到站了。
下午兩點零五分,火車進站,我的手機終于有了信號。
一股腦進來好幾條微信,都是陸河發來的。
他發:好,我現在過去。
他發:有點堵車,你是不是快到了?
他發:不好意思,臨時有事,我可能沒法過去了。
他發:開玩笑的,我到了,在那天送你的天橋那里,不急,等你。
你又笑什麼呢?經理還沒睡醒,使勁兒搓了一把臉,女朋友來接你?
王哥,我真沒女朋友。我說,我朋友來了,我們約著待會兒一起吃飯去。
經理點點頭,估計也懶得八卦我。
用歸心似箭這個詞兒合適嗎?
應該勉強也可以吧?
把陸河當做寄托或者歸宿的話,這個詞應該就可以用。
總之,當我看到他說他已經到了的時候,我的人還沒下車但一顆心已經飛奔到了那個天橋下,他或許坐在車里聽著歌等我,也或許站在路邊抽著煙等我,總之,不管怎樣,他在等我。
在他的時間軸上,有那麼一小段又屬于了我,而且獨屬于我。
我可真是占盡了他的便宜。
我本應該等著經理一起下車,一起出站,但我等不及了,車一停穩我對經理說:王哥,我朋友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走吧走吧,經理說,瞧把你急的。
是真的急。
我擠過人群,像一條魚,或者,說我像泥鰍也行,我都不是很在意,我在意的是,不能讓陸河等太久,我也不想等太久,這種等待就是煎熬,是對自己的虐待,我要對自己好一點。
于是一路狂奔,跑出車站,跑上天橋,在天橋正中央,偷偷地看過去,看見陸河的車,看見陸河站在天橋下面抽煙,看見陸河剛好抬頭看了過來,然后對我揮了一下手。
操。
真的有點曖昧了。
第39章
我以前一向討厭曖昧,你來我往的試探是很麻煩也很費神的事,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尤其是我們這種每天被生活和工作逗弄得團團轉的成年人的世界里,時間是寶貴的,精力也是寶貴的,我們真的沒有多余的力氣去做那些或許到最后毫無意義的事情。
對于我們這種人來說,曖昧是一件很奢侈的事,相比于互相藏于迷霧彼此武林高手一樣過招,不如干脆一點,喜歡就在一起,不愛了就再您的見,快準狠,絕不浪費彼此的人生。
但是,那種狀態太理想化,也太沒有人情味兒,更何況,對于某些人和某些時刻,曖昧是必然的也是無奈的選擇。
就像我對陸河,我只能曖昧,不能示愛。
朝著他走過去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幸運又悲哀,兩種情緒在我頭頂轉著圈地打架,弄得我頭暈。
低著頭往天橋下面走,還有十來級臺階的時候,我猛然抬頭,看見陸河正站在那里看著我笑。
他站在最后一級臺階的下面,手里拿著他的煙盒。
今天溫度有些低,陸河穿了一件黑色的長款呢子大衣,露出米白色的毛衣領子。
他個子高,身材好,往那兒一站跟男模似的,剛出差回來一身仆仆風塵的我,又被他襯得像個砍柴青年。
我笑著說:你能別那麼帥嗎?
怎麼了?
我走到陸河身邊,跟他一起朝著他的車走過去。
往你身邊一站我都自卑。
不用。他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累了吧?
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