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總是能襯得人很憂郁,盡管很多時候人們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和精力去憂郁。
這座城市里的人似乎大部分都是這樣,忙忙碌碌,爭分奪秒地為了生活奔波,連憂郁都成了奢侈。
我就那麼看著他,覺得陸河真的很帥,但他的帥氣中有一種淺灰色的暗淡,像是月亮被烏云遮住了一個角。
我又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清晨,他真的不是要跳河嗎?
陸河發現了我,就像孤零零的月亮突然發現自己身邊有一顆并不閃耀的星。
他看著我,抽了口煙,在他吐出煙霧的時候,我轉身撒腿就跑。
別問我為什麼要跑。
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跑出一百多米,再回頭,陸河已經不在那里了,我終于放緩腳步,喘著粗氣琢磨著。
琢磨著我為什麼跑。
當我皺著眉走進地鐵站,從夜色走入燈光有些刺眼的地下,扶梯帶著我緩緩下降,我突然覺得,之所以會跑,或許是因為我不小心窺見了他的寂寞。
可能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當時的他渾身散發著怎樣的氣息。
就像是冬天森林中旅人用來取暖的火堆熄滅后殘存的最后一縷煙,不易察覺,但總有人會發現。
那人就是我。
我趁他不注意,偷了他的秘密,所以才下意識逃跑,生怕被捉住。
當然了,我也清楚,這都是我擅自給陸河編纂的故事,或許人家只是工作累了站在路邊抽根煙放空一下,什麼寂寞不寂寞,什麼落魄不落魄,都是我的胡思亂想罷了。
第5章
自作多情以為是陸河給我開了后門這事兒讓我挺尷尬的,那之后的幾天,我都盡可能躲著陸河走,有時候實在躲不開,碰了面,老老實實說聲陸總好,也就那麼混過去了。
一個星期,我算是跟新同事都混熟了,有時候大家湊一塊兒聊天會聊到陸河。
我很少主動打探跟陸河有關的事情,雖然會好奇,但總不好意思多問,莫名其妙會心虛。
新公司很忙,至少比我以前那家小公司瀕臨倒閉前要忙很多,一個項目組真的有十個人,每個人都加班加點地工作出差。
不過,所有人,沒一個抱怨的。
我發現工作環境和氛圍真的很重要,還有就是,可以預見的獲利。
我們每個人都很清楚,這個項目結束,我們可以拿到一比不菲的項目獎金,而在明年加薪申請的時候,它也會成為我們的底氣。
這跟我在以前的公司時完全不同。
那時候,項目獎金只活在老板的嘴里,升職加薪這事兒,升職可以,給你個沒什麼用的頭銜,但加薪就不要想了。
所以說,直到我進入了這種正規的大企業才明白以前自己有多井底之蛙。
同事們雖然沒事兒也喜歡湊在一起聊八卦,但真的工作起來,也都干勁兒滿滿,我被他們感染,每天活得好像回到了剛工作那會兒特別有熱情的時候。
這挺難得的。
項目即將收尾的時候,我們項目組分了三波人去不同的地方出差,我留守,在公司做技術支撐。
那幾天真的是恨不得住在公司里,有時候半夜一個電話打過來,立馬精神,忙到天亮。
連軸轉,要不是公司其他的同事沒來上班,我都不知道那天其實是周六。
前一晚直接睡在了公司,躺在辦公區平時用來接待來訪客人的沙發上,稀里糊涂睡得倒也踏實。
我是被手機鬧鐘叫醒的,八點的鬧鐘,因為八點半我們有個視頻會議。
睜眼的時候我有些恍惚,看著屋頂,盯著那盞燈半天才清醒過來。
醒了之后才發現好像不太對勁,我身上什麼時候蓋了條毯子?
深藍色的,很柔軟。
我抱著毯子坐在那兒發呆,琢磨著究竟是我夢游了還是鬧鬼了。
醒了?
我嚇了一跳,循聲看過去的時候,發現是陸河站在不遠處的茶室門口。
他難得沒有穿襯衫,而是一身黑色的休閑運動服,看起來比平時年輕了幾歲。
當然,我沒有說他平時顯老的意思。
之前聽同事說,陸河前年空降這個部門的總監職位,據說是國外名校畢業,在牛逼到我們跳起來都摸不到門檻的公司工作過,典型的歸國精英。
更重要的是,陸河竟然還比我小一歲。
有時候真的人比人氣死人。
我看著陸河,有點兒不習慣他穿運動服的樣子。
陸總早。
我恍然,問他:陸總,這是你的毯子嗎?
嗯。陸河說,昨晚沒回去?
沒,昨天忙完都后半夜了,不想折騰了。我站起來,把毯子疊好還給他。
謝謝陸總。挺不好意思的,說話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臉紅了。
陸河把毛毯抱在懷里,我聞到了他那邊飄過來的咖啡香。
我拿了新的咖啡豆過來,你可以去試試。
就是這個嗎?聞著怪香的。我其實不怎麼喝咖啡,平時喝一口能亢奮一天。
不是。陸河一邊往自己辦公室走一邊說,你剛剛在睡覺,怕吵醒你,還沒磨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