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陸平不明白為什麼沈雨澤會對他忽冷忽熱,他滿腹委屈,于是他特意在橡皮上起草了一份《同桌守則》,作為“和談”的憑證。
橡皮正面寫著《同桌守則》四個大字,背面用拙劣的筆法畫著兩只豆豆眼的火柴人,一高一矮,一個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另一個眉頭皺著。幾個月過去,橡皮擦上藍色的圓珠筆字跡已經暈開了,但依舊可以模糊地看清上面的字跡。
陸平認得自己寫的字。
1禁止冷戰
2有意見及時溝通
3待定
4待定
只不過現在,第三條第四條的待定都被劃掉,有一道黑色的筆跡留下了新的痕跡。
那些字勁瘦、筆挺,根骨分明,和寫下這兩行字的少年一樣。
3不要為我掉眼淚
===第117節===
4我的小王子,我愛你
在看到這兩行字的那一刻,有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感覺從陸平的靈魂深處破土而出。一股滾燙的熱流從他的心臟迸發而出,傳遞到了他的四肢百骸,傳遞到了他的每一根頭發、每一寸皮膚。
——他是被愛著的,他是被沈雨澤深愛著的,他從未如此確信。
即使他們遠隔千里,即使他們面臨別離,即使他們前途未定,即使他們不確定最終能否走到終點——但陸平確定,沈雨澤愛他。
有熱淚涌上眼眶,陸平沒讓它們滾落,急匆匆轉身奔出房門,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下了樓。
腳步聲驚到了在廚房里陸爸陸媽,陸媽媽驚呼一聲:“平平,這麼晚了你去哪兒?!”
“我去追沈雨澤!”陸平頭也未回奔出家門,從院子里推出自行車,直接跳了上去,“他有東西忘記帶走了,我去追他!!”
“啊?可他的車子都開出去好一回兒了,你哪里追得上?”
“追得上!!!”
陸平拐出家門,在夜色中急匆匆地向前行著。
陸平太熟悉北岸了,每一條小路、每一個拐角、每一座石橋,都是他從小玩耍的地方。他知道,沈雨澤要回南岸的話,勢必要通過跨江大橋,從他家去跨江大橋,若是開車只能沿著濱江路行駛,他恰巧知道一條捷徑,可以越過那些紅綠燈,直接通到大橋!
陸平車把一拐,一頭沖入一條漆黑的小巷。
沒有路燈,他便借著月光前行;看不清前路,他便莽著上陣。自行車壓過青石板,發出咔噠咔噠的響聲,車輪滾過月光昏黃的投影,在黑暗里掙扎著破出一條路。
男孩從來沒有騎得這樣快過,兩條腿踩得飛快,他直接在自行車上站了起來,用加速沖刺的速度從一條條小巷里穿行而過。
有野貓被他驚擾,喵喵叫著逃開,他無暇它顧,眼睛只盯著前方的路。
他要追上……他必須追上……
……
“看來你的小男朋友也沒那麼重視你嘛。”
戲謔的女聲在耳畔響起,驚擾了正望著車窗外發呆的沈雨澤。
沈雨澤表情冷漠地轉過頭,看向了與他一同坐在后排的母親。
鄧虹看熱鬧不嫌事大,一邊欣賞著沈雨澤的臉色,一邊說:“我還以為今天能看到什麼十八相送的戲碼,結果呢,他既沒哭也沒鬧,還真像個好同學一樣給你敬酒,祝你一路順風……呵,要不是我早就知道你們的關系,恐怕真要被你們這對‘好朋友’騙過去了。”
她說話時,沈雨澤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你說完了嗎?”
“說完了啊。”鄧虹的手指在長發上繞啊繞,“現在該你說了,你打算怎麼哄他,還是說,干脆不哄了?我的好兒子,你就算搞同性戀也要挑挑吧,陸家那麼窮,那小不點兒也長得普普通通的,除了做飯好吃些,還有什麼優點?你回了帝都,什麼樣的男孩你搞……”
“首先,陸家確實不富裕,但他們每一分錢都是自己賺的,干干凈凈,不用看人臉色,不用盼著別人施舍;你看到他們一家人互相信任、彼此友愛的樣子,難道除了錢以外,想不到其他更重要的東西了嗎?”沈雨澤直接打斷她,“其次,我不想聽你評價陸平,不管好的還是壞的,都不要說一個字。”
陸平身上的一切,都不需要其他人指指點點。在沈雨澤心里,陸平的存在本身就是上天給予他的最大的憐憫了。
沈雨澤的頂撞,讓鄧虹壓了一晚上的火氣冒了出來:“沈雨澤,你搞清楚你在和誰說話……啊!”
她話音未落,車子忽然一個急停,鄧虹身體猛地往前一晃,若不是有保險帶,她肯定要一頭栽到前排去。
這個突如其來的剎車讓她很是惱火,她立刻轉移火力,敲打著司機座椅,質問司機:“怎麼突然停車?”
“夫人,對、對不起……但是前面突然堵車了……”
“堵車?”鄧虹一愣。她從車窗往外看去,只見在前方,有交警站在馬路中央,給司機們打著手勢,示意所有車子停下。
他們現在正行駛在濱江路上,再往前幾百米就是跨江大橋了,只要越過跨江大橋,他們就能回到南岸。
可是現在,濱江路上所有車子都停了下來,短短幾分鐘的功夫,他們身后也排起了長龍。
陸陸續續的有人從車上下來,直接站在車道上向前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