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
沈雨澤:“……”
陸平:“……”
他們都剛洗過澡,身上帶著同款的洗發水香氣,因為剛剛的玩鬧,陸平的睡衣最上面一顆扣子松開了,露出纖瘦筆直的鎖骨,沈雨澤只要一低頭,就可以順著敞開的衣襟看到里面的風景。
他們誰也沒有動。男孩半濕的頭發搭在額頭,沾水后有些微微卷曲,遮住了他的視線。他透過發絲的空隙去窺探沈雨澤的表情,而沈雨澤也在同一時間看著他。
室內一片安靜,窗外的凍雨淅淅瀝瀝地敲打著窗戶,除此之外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直到,落在床邊的書籍滑落床沿,發出一聲鮮明的“嘭”!
其實那聲音并不大,但落在陸平耳中,卻像是冬至祭典上第一聲驚天鼓,足以穿透耳膜,震醒他的靈魂。
陸平一怔,立刻從沈雨澤的身上坐起來。
如此一來,沈雨澤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從他的身上滑落。
陸平低著頭,尷尬地拽好身上的睡衣,把原本敞開的衣領系好,低頭撿起那本掉在地上的推理小說。
他撣了撣書面上的灰,放在床頭柜上,小聲道:“時間不早了,快休息吧。”
“……”沈雨澤含糊地應了一聲。
陸平:“你睡外側?”
沈雨澤:“其實我還沒看完這本書。”
陸平:“我睡里側的話,可能中途要起夜,怕打擾你。”
沈雨澤:“不過我看過這個作者的另一本小說,和這個是系列文,我還有他的簽名。”
陸平:“算了,我從床尾上吧。”
沈雨澤:“下次我來的時候帶給你。”
兩人自顧自說著自己的話題。
誰也沒聽對方的話,誰也沒接對方的話。
陸平起身,繞到床位,脫掉拖鞋,默默爬上了床。
電熱毯已經提前打開了,床上暖極了,他鉆進屬于自己的被子里。
從他上床到躺下,沈雨澤一直凝視著他,直到他用被子再次把自己裹成蠶寶寶,沈雨澤才開口詢問:“關燈嗎?”
“嗯……”陸平低聲道,“早點睡吧。”
于是下一秒,床頭燈熄滅,他們兩人同時跌入了黑暗之中。
“晚安。”
“晚安。”
陸平閉上了眼睛,盡量把自己的呼吸放輕,想象自己浮在水面之上,被海水輕飄飄托起。海浪連綿,一浪接著一浪的沖向他的身體。
陸平生于海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海水溫柔時可以承托住他,讓他隨波逐流;可是當海水肆虐時,也可瞬間吞沒掉他的一切。
黑暗里,他悄悄翻了個身,面向內側的墻壁。
他弓起身子,把自己蜷縮起來,側躺著的姿勢可以給他提供足夠的安全感,也可以讓他藏起某些隱秘的東西。
睡覺吧。
陸平在心里默念,明天就是冬至了。
濃重的夜色涌入夢境,陸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在睡去之前,他還能聞到枕邊人身上那股與自己一樣的洗發水香氣。
……
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
沈雨澤半夢半醒間,被同床之人起床的動靜喚醒。
他困倦地睜開眼睛,忽然發現身旁的位置居然空了,他立刻清醒過來,坐起了身。
幸運的是,陸平并沒有離開房間,而是披著一件厚外套站在窗前。
這麼冷的天,男孩光著腳,一手扒開窗簾,向外張望,臉上是抑制不住的興奮。天還黑著,星星點點的星光在夜空里忽明忽滅,墻上亮著一盞昏黃的夜燈,影影綽綽的,旁邊的電子鬧鐘顯示現在才四點半。
也就是說,他們只睡了短短四個多小時而已。
沈雨澤見陸平醒了,干脆起身下床,也學著陸平的樣子披上外套,走到了陸平身后。
“怎麼起得這麼早?”剛睡醒的沈雨澤喉嚨有些沙啞。
“——靠,你走路怎麼沒聲音啊?”正趴在窗前的陸平被嚇了一跳。
因為昨晚的事,他現在光是聽到沈雨澤的聲音就覺得尷尬又羞恥,遮遮掩掩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好在,沈雨澤并沒有發現他的不自然(也可能是發現了,但是體貼地裝作沒發現),轉而問他在看什麼。
陸平便讓出自己的位置,把窗簾拉開,指著外面說:“你往元帥廟那邊看。”
椒江城向來有佛宗道源之稱,北岸尤其注重祭祀,每個村鎮都有屬于自己的廟堂,這是沈雨澤第一次來北岸游玩時就發現的事情。有的廟堂香火鼎盛,紅墻黑瓦,佛鍍金身;有的廟堂只有小小一間院落,高居其上的并非是坐蓮觀音,而是道教的諸位神祇。
陸家所在的這個小鎮也有自己的廟堂,供奉著道教的趙元帥。沈雨澤幾次從那廟前經過,經常看到有人出出進進。
凌晨四點半,四下一片漆黑,唯有遠處的元帥廟亮起了燈火。
星星點點的燈籠高掛其上,照亮了廟前躬身的人群。
沈雨澤:“他們在做什麼?”
“那是主祭在帶著大家做準備!”一想到即將看到的祭冬儀式,陸平語氣逐漸變得雀躍,迫不及待地推著沈雨澤,“快點下樓,天亮之前咱們要在門口迎板龍!”
沈雨澤來不及問板龍是什麼,陸平便催促他趕快換衣服洗漱。
因為太過心急,陸平差點忘了穿拖鞋,還是沈雨澤提醒他,他才記得把凍得冰涼的腳塞進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