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背對背,你看左邊,我瞧右邊。
沈雨澤沒睜眼,問:“不背書了?”
“背呢,背呢。”小老鼠的聲音傳來,“我心里頭默背呢。”
“默背也算背書?你不背出聲,誰知道你是在發呆,還是在學習?”
“但要背出聲,不是打擾你了嗎?”
“……我不怕打擾。”沈雨澤哼了一聲,“我現在是在監督你,我讓你背你就背,不準偷懶。”
陸平心想,大少爺怎麼這麼難伺候啊,自己背書他生氣,自己不背書他還生氣!但能怎麼辦呢,畢竟這是自己的同桌,只能寵著啊。
于是,陸平用低似呢喃的聲音,開始背誦前幾日語文課學的一篇課文。男孩原本的嗓音清脆,為了不吵醒其他同學,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聽上去多了一分曖昧與模糊。他的聲音伴著窗外不停的雨聲,纏繞在一起,縈繞在沈雨澤耳邊。
真是奇怪,明明是那麼枯燥無味的課文,平時老師在課堂上講,沈雨澤只覺得聒噪乏味;但同樣的文字從陸平口中念出來,卻變成了悅耳的詩篇。
整個體育館都被黑暗籠罩,遠遠的,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某個男生的吟語夢話。耳邊,是陸平模糊輕柔的念誦,沈雨澤心中的焦躁逐漸消退,睡意如潮水,又一次淹沒了他。
沈雨澤已經許久沒有睡過這麼好的覺了。
……
===第55節===
再醒來時,沈雨澤是被體育館天花板上的大燈晃醒的。手表上顯示的時間是六點半,體育老師舉起大喇叭,讓大家收拾好各自的墊子毯子,送回到倉庫,抓緊時間排隊上廁所、洗漱。
沈雨澤起身看向旁邊:陸平居然也睡了過去,整個腦袋扎進毯子中,把眼睛和耳朵都捂得嚴嚴實實的,所以這麼亮的燈光、這麼響的喇叭聲,也沒把他吵醒。
沈雨澤把他從毯子里刨出來,見他臉上都被毯子壓出了紅印,嘴角還帶著亮晶晶的口水痕跡,真是又蠢又可愛。
“唔……”陸平明顯睡糊涂了,眼神迷離地盯著沈雨澤,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沈雨澤挑眉:“‘一天之計在于晨’,嗯?‘心里有課本哪里都是早讀課堂’,嗯?”
陸平:“………………”
他訕笑:“這,這不是下雨嘛。”
他也沒想過,自己背一半書能睡過去嘛!
兩人抱著毯子墊子送回到倉庫,洗漱完后又領了早飯。
學校給每個同學發了牛奶、面包和一個雞蛋,但對于正在長身體的男生來說,這點東西實在不夠塞牙縫的,陸平好懷念媽媽做的皮薄餡大的巨型嵌糕啊。
將將把肚子填了個五分飽,他們就被老師從體育館轟回了教學樓。
外面的雨一點沒見小,天像是被捅破了一個大洞似得,雨灌大地,一刻未停。
照這個架勢看來,恐怕今天晚上又要留宿學校了。
有同學抱怨:“要是早一天放假就好了,這麼大的雨,在家睡覺不香嗎?”
哪想現在,他們不僅晚上要打地鋪,白天還要繼續忍受學業的折磨!
這次的臺風聲勢浩大,操場上的樹有兩顆都被掀翻了。回到教學樓后,沈雨澤意外的發現走廊上所有玻璃窗都被貼了米字型膠帶,配合上室外的電閃雷鳴烏云壓境,原本通透的走廊瞬間變成了恐怖游戲的場景。
沈雨澤問:“為什麼玻璃要貼成這樣?”
陸平:“這是防臺風的措施啦,要不然玻璃很可能會被風刮裂的。這樣貼上膠帶,可以分散一下風的壓力。
”
沈雨澤舉一反三:“就和冬天掉入冰面上,要匍匐爬行不能直立行走一個原理對吧?”
陸平有點猶豫:“應該吧……”
他物理學的一般般,最重要的是:“……我其實沒見過結冰的湖。”
兩個大男生面面相覷。他們一個來自北方,從未經歷過臺風過境的危害;另一個長于南城,只在課本上聽說過雪與冰。
沈雨澤想到了什麼,眼底帶著笑意:“平平,今年寒假,你想不想去帝都玩?親眼見見結冰的湖面?”
陸平現在發現了!沈雨澤這家伙,雖然平常都叫他“陸平”“陸平”的,但一旦心里有什麼盤算,就會改口叫他“平平”。
他們當地人大多前后鼻音不分,就算是陸媽媽,念“平平”時也經常念成“pinpin”,唯有沈雨澤字正腔圓,尾音輕輕下壓,聲音里還會帶著一種獨有的帝都腔調,說不出的肆意溫柔。
每次聽到沈雨澤叫他“平平”,陸平那顆昏君心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他知道,只要他點一點頭,什麼都不用操心,不論是機票、住處還是帝都當地的游玩計劃,沈雨澤肯定都會安排得妥妥當當。
“再說吧,”陸平耳熱,怕再聽下去,自己又要毫無原則的丟盔卸甲了,“寒假還遠著呢。”
遠嗎,其實一點也不遠。不過是一點頭的距離罷了。
沈雨澤并沒在追問。他很有信心:不管陸平現在同不同意,等到了帝都落雪的日子,他們一定會出現在那里的。
……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班里,陸平敏銳地發現,班里的氣氛有點奇怪。
女生們臉上都掛著濃重的黑眼圈,小臉蒼白,縮在座位里竊竊私語,就連最活潑的陳妙妙今天都不吭聲了……真奇怪,昨天她們可留宿在班里啊,以陸平對陳妙妙的了解,今天她不應該上躥下跳、熱情分享住校的種種八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