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澤淡定地說。
“……???”
沈雨澤重復了一遍:“老師口音太重,語速又快,他們說的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說這話時,沈雨澤還是那樣云淡風輕的口吻,仿佛太陽就該從西邊升起,仿佛水就該從低往高走,仿佛學生上課就該不學習。
陸平:“……”
椒江本地方言眾多,有十里不同音的說法。本地人的方言能細分成好幾種,一江之隔的北岸和南岸口音都會有細微區別。不過總的來說,椒江話屬于吳語系,當地中年人的“椒普”……確實讓外地人頭大。
但是陸平怎麼也想不到,沈雨澤上課走神居然是因為這種原因!
陸平眨了眨眼睛——在他的視界里,沈雨澤身上閃閃發亮的“男神光環”,咯嘣一聲,掉下了一塊碎片。
面對陸平無法掩飾的詫異目光,沈雨澤反問:“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當然有大大的問題!!!】
陸平很想這麼說,但是他不敢說。他吞了口口水,說:“可是,如果你不聽課的話,怎麼復習啊?下周咱們就要月考了啊。”
“……月考?”
“對啊,這是椒江一中的傳統,每月一次全科統考,成績要公布出來貼在公告欄上的。”陸平指了指窗外,“就一樓一進門的那個地方,誰都看得到。”
這次,換沈雨澤驚訝了,他不由得坐直身體,皺眉問:“誰都看得到?”
“誰都看得到。”
“這不是侵犯學生隱私了嗎?那成績倒數的學生怎麼辦?”
“不想倒數丟臉的話,所以才要努力學習啊!”陸平撓撓頭,奇怪地問,“沈雨澤,你以前到底上的什麼學校,難道帝都那里都不月考,也沒有年級排名的嗎?”
就在沈雨澤作答之前,突然從講臺之上飛來一只粉筆頭!粉筆頭穿過整個教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準確的落到了他們的課桌上!
隨之而來的,還有講臺上歷史老師的爆喝:“陸平!我注意你好久了!你和你同桌嘀嘀咕咕說了半天話了!干什麼呢!不想聽課你們就給我滾出去罰站!!”
這聲怒斥,讓原本昏昏欲睡的同學們全都驚醒了過來,一個個轉過身,雙眼放光地望著坐在最后一排的陸平和沈雨澤。
同學們的目光,八卦得不加任何掩飾。
陸平:“……沈雨澤,剛才老師說……”
“不用翻譯了。”沈雨澤打斷他,“這句話我能聽懂。”
陸平:“……哦。”
原來是選擇性文盲啊。
……
課間時,班長通知陸平,班主任吳老師有請。
班長臉上的幸災樂禍不加掩飾,滿臉都寫著“你慘嘍!”
陸平用腳想都想的出來,吳老師把他叫去,肯定是因為歷史老師告狀了……一個巴掌拍不響,沈雨澤也說話了啊,為什麼不訓他,光訓自己啊。
一想到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陸平的心情就如上墳一般。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辦公室,辦公室里人聲鼎沸,所有文科班的老師都共用一個大辦公室,有個老師在專心寫教案,有的老師在給學生們講解不會的習題,還有的老師——比如他的班主任——正一臉嚴肅,等待著自己的冤種學生。
“吳老師……”陸平磨磨蹭蹭地來到吳英霞面前,低著頭,擺出一幅乖順的樣子。
但意外的是,吳英霞居然沒有批評他上課說話,而是問了一個八桿子打不到的問題:“你和王彬同學接觸多嗎?”
“……誒??”陸平驚訝地抬起頭。雖然王彬才剛剛停學一個星期,但陸平現在回憶起來當初和他的沖突,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不算多。”
“不算多?但我聽說的可不是這樣。”吳英霞轉身,拉開抽屜,取出一個文件夾,放在了陸平面前。
陸平疑惑地翻開文件夾,結果發現,這里面夾著的居然是王彬的停學處分!而后面幾張紙,則是王彬寫的千字檢討書,在檢討書里,王彬承認了自己做過的一切,包括他是如何欺負同學、威脅別人幫他考試作弊、甚至還向低年級的學生收取過保護費……
說是檢討書,還不如說是口供。
吳英霞在“欺負同學”那一行上點了點,對陸平說:“我一直以為,咱們班的班風是很正派、很團結的。但是我接到熱心同學的報告,說在換座位前一晚,你被王彬叫到操場,他用籃球打你。”
“……”
“學校能做的有限,只能給王彬停學處分,沒有其他可以懲罰他的手段。但是那位男同學提出一個建議,他說你們這些受欺負的學生可以聯合起來告王彬,讓王彬的家長賠錢。當然,律師費用那位同學會負責,你們不用出一分錢,你只需要在這份代理書上簽個名字,再回去寫個事件陳述,越詳細越好,其他的都不用操心……陸平,陸平,你有聽我說話嗎?”
“……我聽到了。”陸平怔怔地望著面前的文件。
他聽懂了,他又好像完全沒聽懂。
他不敢相信,曾經欺負他的人居然這麼輕易的就倒下了?!光是停學背處分還不夠,居然還要被告上法庭!!
在今天之前,他從來沒想過,還能通過法律手段保護自己、懲罰壞人……雖然也曾聽到過什麼上法庭啊之類的事情,但那些都離自己太遠了,這在還是高二生的陸平看來,遠的就像天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