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這話大逆不道,又是在宮里說的,顯得更加離經叛道了。
觀塵轉過頭來看他,袖子里也回握住他的手,摩挲了兩下,似乎在丈量著什麼。
“哪兒都瘦了,又得花好長時間才能養回來。”
季別云一顆心終于落到了原處,他靠近了一些,聲音更小了:“我也想黏著你啊,我以前還想過把你關起來只給我一個人誦經,但是我們身上總有其他責任。再過一段時間,我替柳家翻案,再幫你把懸清寺也從風波里徹底拉出來,我們就私奔吧?”
觀塵終于笑了笑,只是淺淺地揚起唇角,笑了一瞬。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要帶著我私奔?想把我帶去哪里關起來?”
他幾乎忘卻了自己身處宮城,或者說已經不在乎他人會如何看自己與觀塵的關系。他只是勾緊了僧人的手,一瞬不瞬地看著對方:“帶你浪跡天涯?我負責舞刀賣藝,你就在一邊念經助興,豈不美哉?”
僧人神情有些無奈,“是,想得挺美。”
兩人已經走到了文英殿外,不得不松開手。
季別云有些舍不得,突然就覺得元徽帝更加掃興。觀塵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安慰地看向他,“去吧,我就在這里。”
正巧內侍通報過元徽帝,宣他進殿。
他又看了僧人兩眼才跨進文英殿,然而不過走了兩步,臉上的笑意便消退下去,又變回了那個銳利的季小將軍。
文英殿的桌上永遠都有那麼多奏章,季別云甚至覺得比上一次看見的更多。想來是因為戰事,烽火狼煙一起,大梁上上下下的事宜就多了起來,更何況他也聽徐陽說過了皇陵之事,朝中勸諫的奏章只多不少。
他走到桌前,對著正在看奏章的元徽帝行了軍禮,“臣季遙,參見陛下。”
“嗯,回來了。”元徽帝狀似隨意地答了一聲,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起來吧。”
季別云從地上起身,恭敬地立在原地,安分得仿佛任憑發落。
元徽帝將手上的奏章拋到一旁,又拿了本新的,一邊看一邊道:“朕已經下令將傳旨的人全都殺了。”
作者有話說:
和好了
第106章 御前失儀
殺了?
季別云眼皮一跳,元徽帝以前只能說是懦弱無能,近來卻愈發殘暴不仁了。這是想要滅口,好保全自己的英名吧?
他想了想,答道:“臣不敢貽誤戰機,故而擅自做主設下埋伏剿滅叛軍,然內心始終煎熬,只盼戰事結束后回京向陛下請罪。”
元徽帝諷刺地笑了一聲,“不過一兩個月不見,又開始跟朕油腔滑調了。放心,朕沒想殺你,看看那邊是什麼?”
季別云順著皇帝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這才注意到文英殿角落處添了一把長刀,放在紫檀木做的架子上,如同一個擺件。那把刀極其不起眼,用樸素來形容都略顯委婉,就像是從墳墓里剛挖出來似的,顏色灰不溜秋,刀鞘也有破損。
“這是前日有人眼巴巴獻給朕的,說是前朝名刀,出自那個很有名的鑄劍師,叫做……朕忘了,總之是一把重見天日的好刀。”元徽帝慢悠悠道,“朕想著這麼有意思的兵器當然是該賞給功臣了,所以讓人叫你趕緊回來,偷偷摸摸給你,好過其他兩位將軍知道了心中不滿。”
這是他聽元徽帝說過最和善的話了,可越聽心里越冷。
正話反話他還是能聽出來的,皇帝臉上帶著笑,語氣也和藹可親,但心里眼里卻藏著刀子,恨不能將他就地處斬一般。
季別云看著皇帝,開口道:“陛下,臣想要的獎賞只有一個,陛下是否該兌現了?”
元徽帝又扔下一本奏章,向后靠著椅背,放松地休息。
“哦,你說柳家一案?朕不是下旨重啟了嗎,你可以去刑部問問查得如何了,問朕有什麼用?”
他沒忍住,短促地笑了一聲。
之前也不是沒想過元徽帝會反悔,故而他多了個心眼,在出征前讓元徽帝先下旨重啟柳家一案,心想這樣就沒有反悔的余地了。但他還是低估了元徽帝的臉皮,或許當皇帝的都得修煉這項本領,做到面不改色否認自己下過的決策,讓別人敢怒不敢言,這樣才是真的“君無戲言”。畢竟沒人敢質疑了,自然也沒人知道皇帝曾食言過。
季別云生氣嗎?其實也沒那麼氣,他覺得一切都無比荒謬又無比正常。
只是他的那聲笑刺痛了元徽帝的眼,原本掛在嘴邊的笑意消失了,不自覺拿出了天子威嚴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語氣也冷了許多:“季卿覺得可笑?”
他也直直地看了回去,“不好笑嗎?充州一事,臣以為陛下心系民生,必會為充州百姓做主鋤奸鏟惡,可那次臣卻被陛下騙了。萬良傲起兵造反,十萬大軍打著王軍的名義前去迎戰,但差點就被君王命令撤退,拱手讓出河山。
“這是第三次了,陛下又收回了當初的話,只有臣履行了當初所約定之事。
臣是覺得自己可笑。”
元徽帝被他氣得不輕,神情緊繃著,像是隨時會爆發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