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別云有些疲憊,“之前騙你也是我不對,以后不會了。”
===第77節===
然而觀塵沒有理會他的解釋,退后一些,盯著他的眼睛,“若這次不是元徽帝故意惡心你,若真的有一個很好的人對你動了心,想要與你締結姻緣,你答應嗎?”
季別云皺眉道:“為什麼要這樣問?這種假設毫無意義,根本不存在什麼姻緣。”
就算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只要不是觀塵,他絕不會答應。
觀塵的手抬起來,溫柔輕撫著他的眉間眼角,自言自語般,“姻緣……”
他莫名有些害怕,卻聽對方忽然問道:“云景,你知道這兩個字與佛家所說的因緣有何區別嗎?”
那只手明明輕柔,季別云卻覺得危險降臨,后背發涼。他僵著身體不敢動,腦子也轉得慢了一些,勉強答道:“字不同,意思也不同。”
“具體說說。”
他便又艱難地想了想,“一個是因緣和合,因果相生……另一個姻緣,可能終其一生甚至生生世世都沒有結果。”
室內沉默下來,只有油燈火光在跳動。
季別云在說完之后便覺得醍醐灌頂,而觀塵也沒再開口,只是靜靜地注視他,眼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哀切。
他鼻尖有些酸,仿佛以前所有的顧慮都不重要了。
只是觀塵逼他說出這幾句話又是何必呢?
“趙卻寒,”季別云喚了一聲觀塵的俗名,“你對我動了凡心嗎?”
從昨夜現身那一刻起,觀塵對他的感情便藏不住了,但他當時只模糊地察覺出那種有些可怕的掌控欲,直到剛才他才明白……一念起,便有千般欲望纏身,萬般苦澀不由自己。
說到底,都是怨憎會愛別離,之后便是求不得,最終落得執著難消。
僧人沉默著將佛珠一圈圈取下,起身放到了桌上。
季別云爬到竹榻邊緣,扯著已經繃直了的鐵鏈還想往前挪,連手腕上的疼痛都不曾察覺。
曾經一心偷偷喜歡觀塵時,他覺得那是不好言說的美妙情緒,只是偶爾會苦惱于無法坦露。然而當他得知觀塵對自己的求而不得,又看見這滿墻的掙扎,季別云只覺渾身血液都在燃燒,將恐懼與興奮一同點燃。
“你把我放開,我有話要同你說……”
觀塵轉過身,那些壓抑已久的念想終于浮出水面,身上不見往日進退有度的痕跡,反倒真的像個妖僧。
仿佛耳聾目盲,什麼也聽不進去,也看不見季別云的掙扎,一步一步靠近竹榻。
“都說了不要亂動,你看,受傷了。”僧人握住他右邊手腕,指尖觸碰到被勒出來的新鮮傷口,殘忍地重重撫過。
季別云強忍著忍痛,下一瞬,身上的金疊衣從肩上滑落,后頸那條傷疤被另一只手撫上。
他的身體還殘存著上次的記憶,一感受到熟悉的溫度便自行顫抖起來。然而這一次,那只手直接從領口滑進去,真切地撫摸過他遍布傷疤的皮膚。
“觀塵……你別……”
僧人放過了他的手腕,轉而抬起他下巴,俯身靠近,兩人的氣息在空中交纏。
觀塵偏過頭,嘴唇似有若無地擦過他的眼尾,輕聲道:“云景,希望你待會兒能如實回答,這些傷都是如何留下的。”
作者有話說:
嘿嘿
第88章 暗室欲
又一聲悶哼響起,壓抑的情緒暴露無遺。
若季別云能提前得知今日,一定會倍加小心,不在自己身上留下任何傷疤。
太磨人了,他趴在自己的衣衫上,咬牙忍受著后背的瘙癢與刺痛。癢是因為柔軟的嘴唇擦過,仿佛羽毛的觸感,讓他止不住瑟縮。刺痛則是那個瘋子在輕輕啃咬,似乎這樣就能將那些傷痕剝落下來一般。
“你屬狗的嗎?”他費勁說出這句話之后,俯在上方的觀塵伸手輕輕握住了他的喉嚨,另一只手攬住他胸膛,將他上半身拉了起來。
季別云被迫跪在竹榻上,感受到那具身體若有若無地貼住他背部。
“為什麼不肯說?”觀塵低聲問。
季別云連抬手也沒力氣,整個身體都酸軟,那些被吻過咬過的傷痕又痛了起來。
觀塵又問了一次:“為什麼不肯跟我說在戍骨城經歷了什麼?”
他是真的恐懼了,尤其是當僧人低頭,鼻息落在他后頸那條鞭傷時。季別云害怕坦露戍骨城的往事會讓這人繼續發瘋。
“觀塵……你別再問了,”他聲音也不穩,“我不想說。”
僧人卻繼續道:“沒關系,我可以自己猜想。以前聽聞過那些官兵的手段,為了交差他們會留下犯人性命,但是活著也變成了折磨,對嗎?”
季別云緊緊閉上眼,卻無法阻擋那些記憶涌上腦海。
鞭子落下時能在空中爆發出巨大的響聲,在苦寒之地一層層地回蕩,如同驚雷。他記得聲音,記得觸感,記得天邊永遠低垂著的烏云,仿佛伸手就能摘下一片。
但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從鬼門關挺過來的。
每一次受到的刑罰都是如此,他在記憶中擺脫了受刑人的身份,如同變成了一縷風,只旁觀著那些痛苦與慘烈。
或許是因為太過疼痛,他的記憶自己做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