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騰空而起,飛上房頂,轉眼之間就將季宅拋在了身后。
季別云進入皇城的次數屈指可數,每一次都是正大光明去的,還沒有偷偷摸摸過,不過那幾次也足夠讓他摸清皇城守衛的規律了。
即使皇城再固若金湯也總有薄弱之處,他耐心地等了一會兒,便從角落里抓住換防的空檔潛入了進去。
總的來說皇城有三宮,從南到北依次是承明宮、宣明宮和頌明宮。
最前面的承明宮是敦化殿所在之地,平日里主要用來上朝,一般到夜里便安靜得悄無聲息。而季別云曾去過兩次的文英殿是在中間的宣明宮,今夜也燈火寥寥,看來皇帝并不常挑燈刻苦處理政務。
最北邊的頌明宮占地最廣,皇帝寢殿和一大片后宮以及御花園全塞在了這里。
季別云一路小心翼翼,差點迷路,最后還是循著光線來到了一處名為寧熙殿的地方。里面燈火大盛,聚集了許多人,里里外外都有人守衛著,還有幾十個宮人候在殿外。
他攀上一棵高聳的樹,挑了個樹枝穩穩當當地坐著朝下看去。
隔著窗戶只能看見殿內人影綽綽,至于是誰便看不太清了。季別云鍥而不舍地盯著那里,卻覺得有什麼熟悉的聲音若有若無地飄到他耳邊,閉眼凝神聽了一會兒,他猛地睜開眼。
是木魚聲。
莫非是觀塵正在誦經?
元徽帝又不信佛,大半夜的把人家叫來這兒敲木魚念經是怎麼一回事?閑得慌?
他正腹誹著,下一刻便看見有人從殿內出來。
是位老者帶著一個年輕人,身上都背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箱子,片刻后他才認出來那應該是藥箱。
那兩人是太醫嗎?
第85章 天家諱
寧熙殿是皇后寢宮,往日一派肅穆,今夜卻熱鬧得如同街頭集市。
榻上躺著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痛苦地閉著雙眼,臉色已經呈灰敗之態。珠翠滿頭的皇后正伏在床邊,看樣子已經哭過了,心如死灰般目光呆滯。紗簾外是焦急踱步的元徽帝,以及一大群屏息凝神的宮人。
觀塵坐在房間東邊的角落里,閉著眼睛一邊敲木魚,一邊誦經。
殿內的一切都顯得有些平靜而荒唐。
“夠了,別再念你那勞什子經文了。”元徽帝實在受不了木魚聲在他耳邊永無止境地響下去,也不顧祖宗規矩,忍不住訓斥懸清寺住持。
觀塵就像沒有脾氣似的放下了犍錘,停止了誦經,睜眼看過去。
此時的元徽帝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還要焦慮,也不知是在對誰說話:“整個太醫院的人都沒有轍,找佛祖又有什麼用,他能把朕的皇兒給救回來嗎……父皇當初真不該信什麼佛,就是成日沉迷佛經,毀了天家氣運,今日朕膝下子嗣才會這麼凋零。
“報應,這都是祖輩傳下來的報應……”
觀塵透過紗簾朝里面望去,皇帝膝下唯一一位皇子已經半只腳邁進了鬼門關,而皇帝本人此時擔心的卻不是孩子的病痛,而是皇位后繼無人。
三皇子已經病了數日,且病情來勢洶洶,一日比一日嚴重。就連太醫院內的圣手也對此無能為力,甚至連病因都各有說法。
此事來得蹊蹺,故而就連元徽帝都不得不暫時求神拜佛,克制著嫌棄將觀塵請進宮內時時誦經祈福。
然而三皇子的病也不是那麼突兀。
圣上如今三十四歲,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紀,還是皇子時便已納了許多妾室,即位以后更是大肆充盈后宮。
雖然妻妾成群,但元徽帝本人仿佛天生就與自己的孩子無緣。潛邸內前前后后一共降生過六位孩子,后來紛紛夭折,到如今也就剩下一兒一女。
被他視為珍寶的三皇子也即將離他而去,元徽帝實在顧不上帝王風度,暴躁得如同心智未開的野獸。
正在焦頭爛額之時,太后來了。
聽到內侍唱喝,元徽帝仿佛看見了希望,趕緊迎了出去。
還沒走到跟前就大聲問道:“母后!您帶了什麼法子過來?”
太后這一生歷經大風大浪,跟著先帝起于微時,一路披荊斬棘,最終坐到了太后寶座上。
故而她并不如自己兒子那般急躁,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走到殿內瞧了瞧皇孫,之后緊繃著神情將所有宮人都屏退。瞥了一眼觀塵,猶豫片刻還是沒有讓他出去。
“母后,您說話啊!”元徽帝在自己親生母親面前仿佛又變成了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
太后終于沉聲開口:“讓人把明望叫進宮里來。”
“把他叫來做什麼?”皇帝疑惑不解,“母后嫌這里還不夠亂嗎?”
太后沒有理會,而是轉頭對觀塵雙手合十,俯身道:“大師,多謝懸清寺護佑明家,還請大師繼續誦經。”
觀塵回了一禮。
*
賢親王來得很快,不出兩柱香的時間,就匆匆趕到了寧熙殿。
“何事如此匆忙?”賢親王的聲音在他看見榻上躺著的小孩之后,戛然而止。
太后端坐在椅子里,朝他招了招手,“哀家和皇帝有事要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