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驍衛人多時過萬,如何管好這些人可是門學問。”
季別云順著開口:“所以得拜托石將軍,還請不吝賜教。”
“那你可不能日日待在府上,不然我去何處教你?”石睿走到案邊,從桌面一大堆東西里挑挑揀揀,找出一本冊子扔給他。
季別云伸手接住,瞥見了封面的名字,看起來是一本兵書,但從沒聽說過。
“先自己看看,有不懂的盡管來問我,只是希望季將軍別怠惰,盡可能學快一些。”石睿道,“我年紀上來了,不想再經歷沙場,只等后輩有了出息,我也可以告老還鄉了。”
他下意識反駁道:“可是您才四十有三。”
“是啊,四十三了。”石將軍語氣感慨,“想當初跟隨先帝征戰南北時,我還是你現在的年紀,享受了二十來年的安生日子,時光蹉跎啊……”
季別云曾打聽過石睿的經歷,自然知道對方是開國之將。
不過此刻站在跟前,他試著由這張歷經歲月的臉想象年輕時的模樣,還是有些困難。但誰都有過少年時候,石將軍當年或許更加意氣風發,及冠不到的年紀就在馬背上縱橫疆場,揮刀而立。
他想著想著就有些出神。
“御史臺倒了,圣上恐怕會從其他地方抽調人來填補空缺,朝中勢力又有變化。”雖然這樣說著,但石睿語氣平常,像是司空見慣一般,“幸而右驍衛始終不曾投靠任何一方,無論日后發生何種變故,都能有右驍衛活路。”
季別云聽出來這話不是隨口一說,像是專門說給他聽的,因而直接問道:“石將軍是覺得之后不太平,希望右驍衛一直都置身事外嗎?”
石睿看了他一會兒,搖搖頭,“你不像是那種守拙之人,罷了,我什麼都不希望。若你有本事帶著右驍衛立功,將士們應該也會高興的,至于我自己的意愿那倒不重要。每人都有自己的造化,右驍衛一樣,大梁也一樣,我改變不了什麼。”
說罷吁了一口氣。
季別云其實能理解對方的心態。
石睿從亂世走到如今,自然見過數不勝數的爭奪與陰謀,右驍衛在他手中一直風平浪靜,少不了他在暗中掌舵調停。這會兒對季別云說這些話,像是真的疲倦了,迫不及待想找個后輩將責任交出去。
但二十年的時光,右驍衛早已成了石睿的心血。交出去之后,右驍衛前途如何,石睿關心卻無法再掌控,一切都與自己再無關聯了。
季別云默默地將那本兵書揣進懷中,抬眼道:“此番襄國公與圣上之爭,石將軍有何見解?”
“見解?”石睿被問后沉默了片刻,忽的一笑,“我只能告訴你一句話,別小瞧明家人。”
季別云走出中軍帳之后,腦子里還是石睿那副高深莫測的神秘模樣。那句話刻在了他腦海中,仿佛一句咒語,含有不盡深意。
難道說元徽帝還有后手?
戴豐茂早在賬外等了季別云許久,見人出來之后神不守舍的,不放心地喚了一聲:“頭兒?”
季別云猛地回神,“咱們走,去段府拿人。”
戴校尉興奮起來,從腰后拿出一根鞭子,“刀我剛磨過,這鞭子也才浸過辣椒水,要是段文甫不從,我就揍他以解心頭之恨。”
他瞥了一眼那鞭子,莫名覺得后背刺撓,趕緊移開了視線。
“鞭子收起來,咱們名義上是去將下屬帶回營,嚴刑拷問要等回來之后悄悄做。”他道,“再說,你怎麼就恨上段文甫了,他什麼時候惹你了?”
“怎麼不能恨?”戴豐茂憤慨反駁道,“他帶著御史臺作了多少孽啊?而且你忘了上次去段府,他叫人……”
“打住打住,”眼見著附近還有來來往往的士兵,季別云趕緊將話頭截斷,“在今天之前我可沒去過段府啊,你別瞎說。”
===第72節===
他們走到門口,那里已經有十來人牽馬等著。隨著季別云輕聲說了一句“出發”,所有人齊齊翻身上馬。
季別云自己也挽著韁繩,偏頭看了一眼戴豐茂,“咱們這次是去‘請’人,最好別動手,不過都可以拿出陰陽怪氣的本事來。”
戴校尉臉色一變,“頭兒,陰陽怪氣我不會啊!”
隊伍里傳出一道破鑼嗓音:“將軍!我不會陰陽怪氣,但是我可以直接開罵!”
季別云轉過身一看,原來是卓安平那熊孩子,今天老老實實穿戴著盔甲,看起來像模像樣的。
他笑了笑,回頭自言自語道:“沒關系,我會就行了。”
一行人入了宸京城,直奔段府而去。
最后停在段府大門前,連馬也沒下。戴豐茂清了清嗓子,對著門口家丁喊道:“右驍衛季將軍在此,讓段文甫出來!”
段文甫如今一介白身,家丁也再無倚仗,看見這陣仗嚇得不輕,急急忙忙跑到里面通風報信去了。
過了一會兒,門口人越聚越多,一些路過的百姓也駐足看起了熱鬧。
御史臺臭名遠揚,但朝廷對外宣稱段文甫并不知曉那些腌臜事,只是治下不嚴。
百姓不是傻子,雖然不敢對朝廷貼出來的結果有所異議,但心里都是明白的,御史臺所有人都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