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少爺說得對。
季別云此時已經氣得腦袋里嗡嗡地響,雖然卓安平是個不討人喜歡的熊孩子,但畢竟他受了卓都尉之托,把人收在自己麾下,就必須對人負責。況且卓安平這次被打也是受了他的牽連,那些人雖然是對卓安平動手,可找的是他的麻煩。
他往腰側一摸,空蕩蕩一片,并沒有刀刃。
“季施主,”觀塵突然出聲提醒,“冷靜一下,武力并不能平息此事。”
季別云回過神來,捏緊了拳頭,艱難道:“可是我現在不揍人的話,會氣到七竅生煙。”
“我就說吧,讓你別告訴將軍,萬一真的和鎮國大將軍打起來怎麼辦。”說話的是卓安平,雖然他本人受了傷,可似乎毫不在意傷勢,“我爹把我送到右驍衛是讓我歷練的,萬一右驍衛垮了,我回去怎麼交代?”
方慕之聽了這話開始挽袖子。
季別云也氣得閉了閉眼睛。
他還要多謝這小兔崽子,雖然此刻他更氣了,但至少掩蓋過了之前想殺到那幾人面前的沖動。
“得了,方少爺你別揍了,你那身板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他忍無可忍道,“卓安平,你沒敷藥就去醫館敷藥。若用了藥就給我閉嘴,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其余事情用不著你操心。”
那兩人從過家家似的單方面毆打里消停下來,熊孩子眨巴著眼睛問他:“那你還會揍回去嗎?”
季別云冷冷地笑了笑,“你希望我揍回去嗎?”
卓安平搖了搖頭。
他隨即不近人情道:“你希望的事不作數,我是將軍,你得聽我的。方慕之,帶他回季宅,徐陽他們會照顧他的。
”
方少爺將卓安平趕出了院子,自己卻沒走,瞥了兩眼站在后面隔岸觀火般的觀塵和小沙彌,給季別云使了個眼色。
他心領神會,卻直接道:“有什麼事你說吧,他們也能聽。”
但說完之后突然想起來,既然方慕之找到了懸清山,之前必然去過季宅,應該知道了那什麼侯爺之子的事情。
“等等!”
季別云趕緊拉著方慕之進了房間,還將房門關上,做賊似的壓低聲音問道:“你見著那什麼世子了?”
方慕之比他還激動,用氣聲都能聽出激昂來:“你什麼時候招惹上德敬候家的世子了?”
“我根本沒招惹!是元徽帝故意惡心我,想賜婚我和德敬候的孩子,我就是為這事躲到懸清寺來的!”季別云之前有冤無處訴,這會兒終于找到一個能傾訴之人,“你去的時候,那世子還在季宅嗎?什麼情形?”
方少爺用了片刻消化掉這個消息,答道:“在,徐陽將他請進去好生招待著,不過徐陽說了你不在季宅,去了懸清寺燒香拜佛。”
季別云松了口氣,不愧是徐兄,真靠得住。
“然后那世子就說要等你回去,徐陽讓他別等,因為你要在懸清山上留宿一晚。”方慕之補充道,“不過那世子還沒走,揚言要等到夜里,若你真的不回去他再離開……今日不在他明日再來,明日不在后日再來。”
季別云人都傻了。
“他有病吧?還是說元徽帝把刀架他爹脖子上了?”他怔怔道,“不然他守株待兔做什麼,我們連面都沒見過。”
方慕之已經不那麼激動,感慨地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猜的,德敬候沒有官職,只靠蔭庇,自然身家性命都在元徽帝手中。
你以為人家想和你扯上關系?放眼宸京,敢與你聯姻的恐怕一家人都沒有。”
季別云勝負欲一向旺盛,不由得問道:“為什麼一家人都沒有?”
“你瞧瞧自己,別人入仕都是一步一個腳印,你就像那瘋牛似的,一會兒上山一會兒掉泥坑,誰愿意入你季宅啊?”
他下意識想反駁,門外不就有一個嗎?而且也從不見那和尚抱怨過和他交往過密。
方慕之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瞥了一眼門外,“觀塵大師還不知道這事吧?”
季別云搖搖頭,“我不敢跟他說。”
“人家對你還不一定有心思呢,你就先擔心起他會吃醋了?”方少爺嗤笑兩聲。
“再瞎說我真動手了!”他頓了頓,將自己也未曾發覺的心事說了出來,“我是不想我和他之間有旁人摻和進來,就算那個旁人只是來轉一圈就走。”
方慕之也不多說,只道:“行,那你便瞞著吧,反正我是幫不了你了。世子一事你態度強硬些,自己想想辦法,鎮國大將軍那事倒是可以找你的軍師商議。”
“軍師?”季別云奇道,“你說觀塵?”
“我說錯了嗎?覺明禪師圓寂的那天夜里,我爹突然被叫來懸清寺吊唁,一同來的還有許多朝廷重臣,包括段文甫在內。”方慕之簡直沒眼看,“元徽帝可不喜歡這些虛禮,若說不是觀塵大師在其中斡旋,我才不信。”
季別云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
方慕之一看他這副與往日殺伐決斷大不相同的模樣,便覺得這人沒救了,轉身準備出去,一邊道:“你倆就慢慢耗吧,說不定有朝一日真能耗到正果。
”
門一打開,方慕之冷不丁地撞上觀塵大師的目光,雖然平靜卻暗藏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