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好玩,二是吃不好穿不好,三是不好與他相伴長大。
那時候童言無忌,不覺得自私,反倒認為是在勸慧知脫離苦海。他說了太多次,可慧知絲毫不曾動搖,絕口不提還俗一事,每日都捧著經書或念或抄。
而重逢之后,他也曾說過觀塵看起來并不想成佛,自己愿意幫忙瞞著那顆紅塵心。
那時他并不知觀塵就是慧知,也不知對方心中掙扎,故而能輕松地說出這種話。現在想來,實在殘忍,他那句話無疑是鼓勵對方于紅塵之中墮得更深。
觀塵等了他四年多,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之后,早早地便布置好了一切,候在靈州就為了與他重逢,帶他進入宸京。
身為懸清寺弟子,明明每日念的都是空空,一心卻在想如何將季別云送入權力中心。他早該明白的,觀塵心中經歷過多少掙扎,自我爭斗過多少次,才會說出自己早在紅塵之中的話,仿佛已經認了命一般。
季別云答應過觀塵,自己以后不再管對方想做什麼。
可如今被妙慈一問,他卻有些痛苦。
這實在是諷刺。
已經到了這般田地,他才終于承認了自己是罪魁禍首。
妙慈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著急起來,“施主明明沒有,為何猶豫!我曾問過觀塵師兄,他本人都否認了,說與你無關的!”
季別云緩了緩,終于開口:“你觀塵師兄現在何處?”
小沙彌突然精神了,“季施主等著,我去知會師兄,讓他來這里找你。”
妙慈給自己攬了個任務,頓時覺得身上擔負著巨大職責,一溜煙便竄出門外。
然而沒過多久又反身跑回去,打開了門,對著季別云道:“施主,你之前送來的蜜餞可好吃了……以后能不能每月給我送一次?我會在妙悟師兄那里替你說好話的!”
季別云原本正情緒低落,一聽這話輕松了不少,笑了笑,“不必替我說好話,我答應你。”
小沙彌立刻開心起來,歡呼一聲離開了房間。
妙慈離開之后,周遭頓時安靜到極點。
懸清山就是如此,除了前面那些有香火的佛殿,整座山都清靜得可怕。但若是心境不同,這份清靜也有所區別。
季別云曾經在這里借住時,覺得此處不像宸京那般熙熙攘攘,仿佛一片凈土。
而此時,他卻在這寂靜之中愈發不安。原本逃到懸清山是來避亂的,不料一顆心卻越來越亂。昨夜的擁抱與觸碰仿佛還在眼前,那張被留下的紙條也已經倒背如流。
觀塵好像對他太好了。
好到不止是打破了戒條,還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曾經在他眼里只是點到為止的舉止與眼神,如今都添上了親近的色彩。那些字跡,那些關切,還有曾經一再避嫌卻于昨夜被打破的觸碰……
季別云不敢再細想。
他可以仰慕著觀塵,但從沒想過對方會……
正在他焦慮之時,屋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推開。
觀塵走了進來。
對上僧人視線的一剎那,季別云腦袋一片空白。
他找觀塵原本是想提前說一聲,若是有人前來懸清寺找尋他下落,一定要幫他擋一擋。可此刻這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仿佛被人捏住了咽喉。
“奏章遞上去了嗎?”觀塵開口問道。
季別云愣愣地點了點頭。
觀塵察覺到他情緒有異,略微皺起了眉頭,“出了什麼事?”
他一瞬間有種沖動,想問對方“你是不是對我有別的想法”,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如果不是怎麼辦?如果是……那他豈不是挑明了,二人之間以后該如何相處?
“我……”他腦海里像是被塞了一大堆線團,胡亂找到個話題便脫口而出,“元徽帝他惡心我。”
“怎麼了?”僧人神情有些緊張。
他又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不想讓對方知道賜婚一事,趕緊搖頭,“沒什麼沒什麼,我只是還沒收到奏章批復,元徽帝應該是把奏章扣下了,我明日再呈一封上去。”
觀塵依舊皺著眉,看樣子沒輕易相信。
季別云緊張極了,害怕和尚再追問,屋內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觀塵的目光若有實質般掃過他眉眼,最后卻只是道:“昨日喝了酒,今日頭疼嗎?”
“啊?”他有些懵,反應過來后暗自松了一口氣,又搖了搖腦袋,“不疼不疼,早起時有些頭暈,現在已經好了。”
“吃過藥了嗎?”觀塵又問。
他又趕緊答道:“上午吃了一副的。”
僧人依舊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忽然道:“你額上出汗了。”
季別云趕緊用袖口擦了擦,正想瞎說一句“今日有些熱”,便聽得外面傳來急切的腳步聲,聽起來像是妙慈跑來了。
果然,小沙彌跑到門外之后,壓著嗓音對里面喊道:“師兄!有人來寺里找季施主!”
季別云好不容易放下的一顆心又懸起來,急道:“趕出去趕出去!”
觀塵看他的眼神變得幽深,卻先對著門外問道:“什麼人?”
小沙彌朗聲答道:“說是右驍衛的,不過只有兩個人,穿的都是便服。”
季別云驟然愣住。
觀塵的視線轉向他,幽幽開口:“怎麼季施主想把自己人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