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美心善”的方少爺,大發慈悲開口道:“離天黑還有一兩個時辰,想去哪兒吃飯?”
前一刻還楚楚可憐的卓安平立刻露出個頑劣的笑容,獅子大開口:“咸瑞樓!”
最后方慕之還是把人帶到了咸瑞樓。
作為宸京數一數二的酒樓,這里的花銷可不便宜。他雖然是丞相府的公子,但如今也入了仕,日常開支都只從自己俸祿里面劃,很少再動用相府的公賬。然而在這小孩面前他不想失了面子,只好忍痛將人帶來,任由對方點了許多菜。
一大桌子菜擺上了桌,方慕之還沉浸在對自己荷包的心痛之中。
他興致缺缺地喝著茶水,沒什麼胃口。
樓里熱鬧極了,四面八方的談笑聲傳入耳中,隔壁那桌的尤為清晰。
狀似不經意般掃過去,那桌幾個男子的穿著十分普通,但方慕之眼尖地注意到,他們腕上戴著軍中樣式的護臂。
不知是哪個軍營里的。
他們似乎在討論今日懸清寺的繼任儀式,方慕之便留心著聽了一耳朵。
言語間說今日懸清寺幾乎被擠破了門,往日關閉著的藏寶閣今日也打開了。觀塵大師親自入閣,行了一番供奉之禮,眾人也沾了光遠遠地望了一眼。雖然仍不知道藏著的寶貝到底是什麼東西,但總算也看見了,那藏寶閣內實實在在放著一個盒子。
“那盒子只有先帝打開過,咱們哪兒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啊?”其中一人道。
“連今上都沒有打開看過?”
“據說是沒有,不過私底下誰知道呢?說不定那盒子里壓根兒就沒有什麼秘寶,‘得之可天下安寧’,你信嗎?”
有人當即反駁:“信啊,怎麼不信?不然戰亂了百年,怎麼突然到咱們大梁就一統天下了?”
另一人壓低了聲音,喝醉之后有些大舌頭:“是一統天下了……可是你看最近太平嗎?御史臺眼見著就要倒了,那咱們……”
“去!”旁邊的人高聲打斷,“在外面說這個,你不想活了?”
眾人說到這里齊齊端起了酒盞碰杯,方慕之收回視線,但那桌人喝得似乎有些多,一股沖鼻的酒味還是飄到了這邊。他不由得皺了皺眉,抬眼看向對面專心致志吃著東西的小兔崽子。
一吃上東西就變乖了,話也不說。
“誒,小兔崽子。”方慕之喊得毫不留情,“你們將軍這幾日身體養得如何了?”
卓安平吃得正忙碌,抽空瞥了他一眼,“好著呢,罵我都不帶歇的。”
他被逗笑了,又問道:“那他今日豈不是去了懸清寺?”
季別云嘛,一顆心有一半都拴在那和尚身上,就算不方便去,也得偷偷摸摸爬上山遠遠地看一眼。
“他在季宅待得好好的,哪兒也沒有去。”卓安平匆匆答道。
像是許多日沒吃到這麼好的飯菜,筷子就沒停過,然而突然之間,一個不注意便被噎到了。
方慕之善心大發,趕緊將茶水送到小兔崽子嘴邊。
卓安平接過茶杯,猛地往嘴里灌,方慕之瞟著一桌子菜,正心痛著自己的荷包,卻突然聽到旁邊那桌提到了“季遙”二字。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養的小白臉呢,細皮嫩肉的也好意思當將軍?那位如此重用他,莫不是染上了斷袖之癖,看上了他那張臉吧?”
語罷一陣哄笑。
“嗐,我親眼見過那姓季的,登闕會上我離得近,看得也清楚。臉長得確實漂亮,可是那眼神就跟牢里那些殺人犯似的,跟刀子一樣,再漂亮我也不敢多看。我記得老五你玩過小倌吧,跟那姓季的相比,哪個皮肉更好看些?”
方慕之認真聽著,一股怒火從心底沖了上來。
這些人嘴也太臟了,還敢在這兒談論季別云的外貌人品,別的不說,他們打得過嗎?
對面卓安平好不容易咽下了東西,緩了過來,卻也猛地聽到隔壁那桌的污言穢語,臉色不大好看。
名喚老五的人開口道:“先不說皮肉了,季遙看起來細皮嫩肉,心里可毒著呢。悄悄摸摸去了一趟崇州,誰也不知道這消息,回來之后直接一紙訴狀告到了刑部。要我說啊,前日早上那些貓膩多半也是他弄的。”
“毒就毒唄,以后還不是會落到咱們上頭手中。這位可是男女不忌的,到時候可不得玩死他?”
話音一落,又是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
方慕之聽得反胃,正準備起身,視野里突然出現了一只酒盞,從他們這邊飛了過去,精準地落在隔壁那桌的酒壇上。壇子被擊碎,頓時酒水四濺,漫了一桌,也打濕了那幾人的衣裳。
一時間局面突變,那桌人反應迅速,伴隨著幾聲喝罵看了過來。
方慕之猛地反應過來,那只酒盞竟是從卓安平的方向扔過去的。
這小子什麼時候如此嫉惡如仇了?
“你們他娘的挑事兒是吧?”五個壯漢齊齊起身,有意無意地露出了腰間刀劍。
方慕之一看這陣仗,心里已經在打算帶著小兔崽子趕緊溜走,回府上搬救兵。
沒料到卓安平也拍案而起,毫不怯場道:“你們污言穢語,怎麼有臉說我們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