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挑眉,沒料到戴豐茂會提這茬,看來這人不只有五大三粗的一面。他想了想,答道,“收斂好就行,等事情調查清楚后問問谷杉月,照她的意思來葬吧。”
戴豐茂點點頭,準備這就去辦事。
季別云把人叫住,又道:“去鳳玉樓附近幾家商鋪,把縮在殼子里的那些人都給我揪出來,除了問鳳玉樓的事,還要問沅河可曾發過洪水。若是那些人不肯說,便將沅河沿岸的人都審一遍。”
正說著話,便有人來報,唐司判找上門來了。
唐興進來之后連客套也省了,急匆匆道:“聽聞將軍去過鳳玉樓了?可是見到了鬼怪異象?”
戴副尉有眼力見地退了兩步,意味深長地盯著唐興這庸官。
===第36節===
季別云上前兩步,含著冷冷笑意開口:“唐司判,你這會兒還能跟我裝傻,待事情查出來之后就只能裝無辜了。”
唐興的笑容太過諂媚,聽了這話之后卻差點笑不出來。轉了轉眼珠子,低聲道:“下官是真的不知道實情,半年前下官上任之時有一些文書已經被銷毀了。將軍身為官場中人自該明白,上面不想讓你知曉的事,最好別去瞎打聽,裝傻是必須學會的。”
“照唐司判這樣說,那你是不知道充州城鬧過洪澇了?”季別云幽幽問道。
唐興臉上浮現出一絲迷茫,倒像是真的不知情。
“洪澇?何時?”
他哦了一聲,不答反問:“那鳳玉樓是何時廢棄的?”
唐興更迷茫了,語速也變快:“下官是真的不清楚,剛來充州時那座樓已經是那樣了,也不知為何不拆也不修。
下官曾偷偷打聽過,都說是那座樓鬧鬼,找大師看過,動不得,一動便怨氣擴散,整個充州都得遭殃。”
“怨氣。”季別云笑了笑,“哪門子怨氣啊?”
這一回唐興沒能順暢答出來,視線在他與戴豐茂之間來回轉了轉,看樣子正絞盡腦汁地想答案,片刻后底氣不足地回答:“青樓女子……自然怨氣深重吧。”
季別云對這人徹底沒了興趣,退后兩步朝樓上走,朗聲道:“送客。”
“是!”戴豐茂迫不及待地應了一聲,便拉著唐司判往外走。
季別云趕路之后又一夜沒睡,腦袋昏昏沉沉,上樓梯時眼前一花,連忙握住扶手。片刻后緩了過來,便直直沖著觀塵的房間而去。
該辦下一件事了。
季別云收起面對唐興時的冷意,深呼吸了一次才拍門問道:“觀塵大師,在里面嗎?”
沒人應。
他繼續拍門,片刻后拍了個空,觀塵從里面打開門,表情疑惑地看了過來。
“季施主有何急事嗎?”
他扯出一個不及眼底的笑,“觀塵大師不是說要修繕寺廟嗎,我得空半日,剛好陪大師前去。”
觀塵疑惑的神情收了回去,定定看了他片刻,從門內走了出來。
“也好。”
很好,還沒問他。
季別云心里有些著急。自己在鳳玉樓時都那樣了,為何觀塵還氣定神閑,是不想過問,還是沒準備好如何問?
這一次季別云跟在后面,由著觀塵在前帶路。
和尚說要修繕的寺廟在充州城外,為了節省時間他們是騎馬過去的。
季別云身體不要緊,他就是腦子有點難受,分明疲憊得不行,還要看看這和尚到底要繞著這片地兜幾個圈子。
繞到第三圈時他終于忍不住了,扯著嗓子沒好氣問道:“大師,你玩兒我呢?”
觀塵放慢速度,皺著眉頭看向他,“貧僧好像是迷路了。”
他不為所動,“繼續裝。”
僧人頭一回露出無奈的神情來,耐心地解釋:“貧僧來之前只知道大致地點,并未真正來過。”
“還真有一座寺廟?”他脫口問道。
觀塵難道不是胡亂編個借口就跟來充州了嗎?
“是真的,施主休息一會兒,待貧僧再找找。”觀塵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便調轉馬頭找去了。
季別云攥著韁繩沉思,這和尚做事這麼周密的嗎?在自己離開宸京的前一日里,竟然真的找了座充州的寺廟,還說服了懸清寺的人獨自動身前往。
片刻后,觀塵衣袂蹁躚地回來,說是找到了。
待季別云跟著過去時,笑得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就這麼片一矢之地,斷壁殘垣的,”他指著那座連佛像都沒了的破廟,“大師準備如何修繕啊?”
第43章 演技
季別云還是第一次見到觀塵吃癟。
這麼個破地兒別說是廟了,其他人來看也只會認為是廢墟。墻是破的,屋頂也是破的,黃土砌的臺子上坐著半個菩薩。具體是什麼菩薩已經看不清了,就連剩下的半個身子也搖搖欲墜。
破廟位于一座懸崖邊,山風呼嘯,帶著末春初夏的熱氣,將他們的衣袍吹得兜了滿滿的風。
觀塵半晌沒說話,好一會兒之后才撂下一句“罷了”。走進破廟里恭恭敬敬地拜了拜殘破的菩薩像,嘴里低聲念叨了幾句佛經。
季別云就站在外面,抱臂瞧著活菩薩拜破菩薩。
不過觀塵大師如今謊也撒過,誑語也說過,應該沒機會當菩薩了。
等到觀塵從廟里出來,看見的便是少年似笑非笑的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