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風塵仆仆,但沒時間休息。季別云怕他們到達充州的消息會很快傳進城內,于是匆忙留下十人駐守城郊,帶著其余人往充州城趕去。
觀塵似乎鐵了心要跟在他身邊,一言不發也跟著進了充州城。
他們走進城門便發覺了不對。
充州城內一片肅殺,門戶緊閉,仿佛人人自危。路上幾乎見不到什麼人,偶有行人也都步履匆匆,低著腦袋盯著腳下的路。
距離滅門案已經過去十來日了,此處依舊沒有恢復往日民生,很是奇怪。
難道是此處官員猜到了他會來?
他們一行人按轡徐行,沿著主街走了很長一段路。遇到的百姓對他們避之不及,像是見了閻王一般扭頭就跑。
等他們已經走到府衙門口時,終于見到幾個人匆匆迎了出來。
為首的穿著官服,身后跟著四名衙役,從門口小跑著出來,三兩步下了臺階來到隊伍前。
官服男子在停在季別云馬前,過于殷切地行了個大禮,“不知將軍前來,有失遠迎。卑職充州司判唐興,見過將軍。”
季別云冷笑一聲:“你怎知道我是不是將軍?”
唐興身體一震,從地面抬起頭來,那表情小心翼翼又帶著滑稽,試探著答道:“卑職不知,只是將軍穿著打扮讓人一見便知是武將,再者將軍氣度不凡,定然不是碌碌之輩……”
“夠了,你起來吧。”季別云不得不打斷,不然這人的馬屁就拍個沒完了。
唐司判從地上起身,諂笑著問:“不知將軍來到充州,所為何事?”
季別云翻身下馬,順了順馬兒的毛,只摸到了一手的灰塵。
他轉過頭,看向唐興,“奉圣上旨意,即刻起關閉充州城門,只能進,不能出。另外還得請唐司判帶路驛館,我們趕了好幾日的路,想找地方下榻歇腳。”
唐興的表情變得有些難看,但圣意在上,只得任由季別云帶來的人奔赴各處城門。
===第34節===
馬蹄聲四散遠去,整個充州城的進出全都脫離了掌控,唐興毫無辦法,只能認命走在前頭帶路。
充州并不是什麼富庶之地,城池規模比起宸京小了太多,他們沒走幾條街便到了驛館。
季別云看向心事重重的唐興,故意道:“天色已晚,刺史與長史的私宅我們今日便不去了。不過還得請唐司判幫忙盯著些,若出了一點意外,也是要寫進奏章中呈到御前的。”
唐興聽見最后一句話時,神情又凝重了幾分,點了點頭與他們告辭。
不過沒走兩步又倒回來,猶豫著道:“刺史與長史在充州治理了十數年,但卑職上任才半年,很多事情并不清楚,不過是在官職尚未填補之際代為管理罷了。無論將軍有任何吩咐,卑職必定全力配合。”
這是表明立場了。
司判官職在刺史與長史之下,且可有可無,因此季別云倒也相信唐興前面那部分話。后面那句……如果唐興背后沒有其他勢力,那在此種情況下,必然是投靠天子更為穩妥。
季別云還是想試一試這人,故意問道:“那唐司判可知,為何充州城內風聲鶴唳?”
唐興不再像之前那樣緊繃,順暢地答道:“或許是因為滅門案鬧得人心惶惶吧,還有……”
見這人又開始支支吾吾,他追問道:“還有什麼?”
唐興瞄了他一眼,語速極快道:“城中鬧鬼,將軍夜里千萬不要出門,更不要往南邊去,那里靠近沅河,夜里漲水危險……”
季別云轉頭與觀塵對視一眼。
這人前言不搭后語嘀咕一通,仿佛就是想讓他們夜里去一趟城南。
他心里過了一遭,面上只應了一句“知道了”,便把人送走了。
待到驛館的大門一關,季別云才放松下來。
戴豐茂去安排城門輪班了,季別云便帶著觀塵上了二樓,推開窗望去。
昏昏暮色下,南邊看起來并沒有什麼特殊,一條大河從城中流過,遠遠地還能瞧見上面橫跨了一座石橋。堤壩兩側是不同的區域,河這邊應該是一片市集,不過今日冷冷清清的,河那邊是民居,看不太清楚。
“觀塵大師,”季別云隨口道,“驅鬼是你專長,今夜你隨我一起去南邊看看吧。”
觀塵語氣不太贊成:“貧僧并不會驅鬼。”
他轉過頭來,打量了一眼衣上染塵卻仍舊出塵的和尚,強打起精神扯出個假笑。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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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月光清亮,照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卻添了絲詭異。
季別云和觀塵并肩走著,各自提了一盞燈籠。
右驍衛的弟兄趕了五天的路,風餐露宿,是時候該休息一晚上了。因此季別云只拉來了觀塵,雖然良心上有些過不去,但這和尚看起來毫無疲憊之感,不被拉來也是可惜。
其實季別云自己都有些吃不消了,騎馬騎得腰酸背痛,身上的舊傷雖然已經痊愈,但骨頭隱隱泛著酸疼。
他打了個呵欠,又伸了個懶腰,甩甩腦袋試圖趕走困意。
“累了?”觀塵的聲音驟然響起。
季別云猛地轉頭,僧人正看著自己,還提起燈籠照了照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