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血卻滾燙沸騰著,仿佛在叫囂要將受過的苦一一還回去。
可是又找誰還呢?
他數著數,揮下第四鞭的時候那人終于忍不住口中的痛呼,慘叫了出來。
堂上的甘存義示意停手,再一次問對方有無同黨。
這次得到的答案依然是無。
審問陷入了僵局,更嚴酷一些的刑罰便不好在這大堂之上出現了,只能在地牢里進行,以免落了刑訊逼供的口實。
他們右驍衛將犯人又帶回了地牢里,甘少卿的意思是暫時讓這人休息一會兒,晚些時候再提審。
季別云再一次站在牢房外,看向背上血痕斑駁的男人,想說些話來打破平靜,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這人是被充州官衙緝拿的殺人犯,一路押解至京,身上背負著巨大人命官司,卻還能如此……溫順。
他想不通,對著里面開口道:“蔡涵,你若是想求死,這里有一百種酷刑等著,叫你魂魄都散了卻還是咽不下最后一口氣。”
名喚蔡涵的男人原本頭朝下趴在那床被褥上,聽見這句話之后艱難轉過頭來,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他,沉重的呼吸將散落的發絲吹得飄起又落下。
卻仍舊不說話。
季別云見狀沒再多勸,將甘存義給他的小瓷瓶從袖中拿了出來。
他陳述事實一般,語氣平平道:“甘少卿說,你這傷得趕緊上藥,不然之后的用刑怕你挺不過去。”
蔡涵的身體忽的輕輕抖了一抖,季別云只當沒有看見。
充州滅門案非同小可,此人作案的動機尚且不明晰,甚至是否是他所為都還不確定,之后的審訊還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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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別云來大理寺幫忙了兩日,三司會審也進行了兩日,然而進展極為緩慢。
一來,蔡涵不肯供出同黨,且他自己的動機也只是曾與主人家發生過口角,實在單薄。二來,大理寺派往充州調查的人遲遲未歸,傳來的信里也無所獲,蔡涵的家人竟然都消失了。
事情越來越蹊蹺,蔡涵這人更像是被人推出來擋罪的。
而季別云也暗中觀察了兩日,負責本案的三位官員絲毫不曾行差踏錯,整個三司也并無包庇之舉。
就在他以為進入了死胡同時,一潭死水般的蔡涵終于有了波瀾。
會審進度停滯,但上頭有陛下旨意壓著,甘少卿情急之下想詐一詐蔡涵。趁夜里另外兩司不在大理寺時,讓季別云又一次把人提出來審問。
將人架在受刑架上后,甘存義裝模作樣讓施刑人退下,撒了個謊,說已經找到了蔡涵的家人,正在送往京城的路上。
季別云站在角落里,默不作聲地聽著,心想這種謊言只能說一次,要是這都詐不出蔡涵的話來,以后就更沒希望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原本像一灘滾血爛泥的蔡涵突然抬起頭來,透過亂蓬蓬的頭發看向甘存義。
“你竟然找到了?”
竟然?
季別云也警醒過來,皺眉看過去。
甘存義不愧在大理寺中混跡多年,一派見鬼說鬼話的樣子,鎮定自若答道:“當然,你以為他們藏得有多好嗎?”
說罷突然煩躁起來,語氣也沒那麼好了:“這兩日下來我也審煩了,不如跟你透個底,這件案子是圣上下了旨的,我們為官的別的事情不能保證,但必須確保盡快將結果呈上去。
至于你家人的性命……如果你非要死守著秘密,那我們也無法顧及那麼多了。你說對吧?”
過了好一會兒,死寂蔓延開來。
沒人敢去打斷這份安靜,只能耐心等待著蔡涵的下文。
不知過了多久,蔡涵終于開口:“我松口。”
季別云瞥見甘存義端起茶杯來,借著喝茶的姿勢偷偷松了一口氣。
“但是我得先見到他們。”蔡涵說話很慢,像是在努力勻出一口氣來,“見到他們之后,你們得送他們離開大梁,去西桓,讓他們到那里之后親自寫一封信來。”
甘存義放下茶杯的動作一頓,有點惱怒,“你都這個境地了還提條件……是不是有些得寸進尺了?”
然而蔡涵又垂下了頭,繼續做起了仿佛無知無覺的行尸走肉。
甘少卿轉過頭看向季別云,而季別云也只能聳聳肩。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只能說明背后之人藏得不淺。要麼用另一個謊言去圓謊,找人假扮蔡涵家人,要麼換條路,去調查充州。
作者有話說:
這幾章走劇情,觀塵沒怎麼出場,再過幾章他就和小云黏在一起了
第35章 局勢
右驍衛的人輪班值守大理寺,審訊結束后剛好換班,一部分人回到營里休息。
季別云自己連著兩日守在這兒,夜里都窩在地牢內的長條板凳上,抱著刀姑且眠一會兒。
趁著換班,他今晚也回去好好睡一覺。
跟戴豐茂交接完之后,季別云又待了一會兒才走出大理寺。
此時還不到深夜,一出大門便能瞧見燈火連街。
他打算就近回一趟季宅,不料拐個彎卻碰見了方慕之。
===第29節===
季別云腳步一頓,驚訝道:“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