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不透賢親王態度是晴是陰,因此也不便如實回答。
他編了個無傷大雅的謊話:“大概是我與佛法有緣罷。”
其實他哪里是和佛法有緣,不如說是與觀塵和妙慈那倆師兄弟有緣分。
方慕之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加糾纏,不多時他們便走到了文殊殿前,季別云留在殿外,看著方慕之進香跪拜,一派虔誠的模樣。
等到對方從蒲團上起身后,他才收回了自己審視的目光,看向菩薩金身。不得不說,佛像看多了是要比之前順眼一些,僅僅是注視著金身,便有一種安寧感從心底升起。
方慕之跨出文殊殿,走到他身邊時忽的開口:“我方才一瞧見足下的背影便覺得熟悉,倒像是以前見過似的,看到正臉之后那種熟悉感更重了。但我又很肯定我們以前從未見過,足下說奇怪不奇怪?”
季別云好不容易放松的警惕心又繃緊,這話分不清有意還是無心,在他聽來卻是實打實的試探。
“我也覺得方公子面熟,只是我以前從未到過宸京,想來也很奇怪。”他沒有肯定或者否定,反倒將難題拋了回去。
果然方慕之愣了愣,片刻后笑道:“宸京是個好地方啊,若別云想要在京中找些樂子,不妨來方宅找我,我必定奉陪。”
只言片語間就換了個更加親近的稱呼,季別云假笑著點頭,回道:“多謝方公子,也祝方公子金榜題名。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方慕之也回了個禮貌的笑,沒有挽留他。
季別云行了個禮,轉身離開,只覺得那雙視線讓他如芒在背。
他一路上穿過了兩條游廊,直到走進了后頭的園林之中才放慢腳步。
太奇怪了,方慕之沒道理認識真正的季遙,也不可能見過柳云景。
季別云站在飛廊上,轉身朝山下望去,文殊殿與其他大殿都收入眼中。他隱約瞥見一個月白衣裳的身影,應該就是方慕之。那人還站在文殊殿外的空地上,又一次往香爐內插香,像是真的很想蟾宮折桂一樣。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腹部,想讓陣陣的胃痛消停一會兒,然而他一想到那麼多事情纏身,痛感似乎更加劇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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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的懸清山依舊平靜,日落時香客漸漸變少。山門后的鼓樓發出陣陣鼓聲,懸清寺閉門,成群的僧人開始清掃打理,從前頭的山門一直到后面的經堂都整理個遍。
之后夜色降臨,該上晚課的小和尚便去上晚課,該禪定的也自行去禪定靜修。
不到人定時,整座佛寺便徹底安靜下來。懸清寺僧眾都已經準備好迎來平平無奇的下一天,直到夜半三更時,離是名院比較近的一些僧人都被吵醒了。
是名院內燈火大亮,觀塵匆匆披了一件外袍,在其他三四位和尚的陪同下往外趕。懸清寺弟子向來以修為精深和處變不驚聞名,難得見到幾位和尚全都面帶焦急的場景。
“妙昌,人傷得重嗎?”更深露重,觀塵說話時都帶著寒意。
名為妙昌的弟子走在一眾和尚最前面,提著燈籠小跑跟上觀塵的步伐,他未開口便先嘆了一聲氣,“妙緣倒是沒受什麼傷,油皮都沒擦破。
闖入寺內的刺客已經逃得沒影了,季施主讓我們別驚動外面的右衛軍,說是即使此刻去追也找不到人。”
后半句話沒說觀塵也聽懂了他意思,轉頭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凝重,卻也沒問出來。
一行人來到石階前,觀塵下意識地往下走,卻被妙昌叫住了。
“誒師兄!走錯了,人已經在醫堂了。”
觀塵這才收回了腳步,轉身朝上面快步走去,一邊問道:“妙緣帶季施主去的醫堂嗎?”
妙昌神色不太好看,回頭與幾位師兄弟對視一眼,才答道:“反了,師兄……是季施主帶著傷非要將妙緣帶去醫堂的,說是害得懸清寺弟子牽連受傷了,心里有愧。”
走在最前面的僧人身形一滯,深吸一口氣之后才回頭,開口道:“你們沒驚動住持是對的,這件事不要對旁人透露。若其他人問起,便說……”
他沒說完便有一個年輕和尚打斷:“師兄,出家人不打誑語。”
觀塵身上的海青披得斜斜歪歪,此刻又來教唆他們撒謊,的確沒個懸清寺大弟子的模樣。但是他即便就這樣站在臺階上,便有一種定海神針般的威嚴,以至于其他人想反駁卻不敢說太多。
僧人的臉半隱在陰影中,頓了頓,朝他們擺手。
“罷了,若其他人問起你們便如實說,住持來問也一樣,只是今夜不要吵醒他。”
觀塵掌心冒了點冷汗,出家人不打誑語,他方才差點就在師弟面前犯了戒。
作者有話說:
只有觀塵大師自己清楚,沒師弟在跟前時他有沒有打過誑語
第14章 遇襲
觀塵趕到時,季別云正靠著墻出神。
手臂上的一圈包扎極其顯眼,甚至有隱隱血跡滲透出來。環首刀被放在了一旁的桌面上,刀刃也染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