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進入殿內的一剎那,慧知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季別云渾身僵住,不敢再往前挪動哪怕一步。
兩人隔空對視著,他猶豫地張了張唇,最后輕聲問道:“你如今還好嗎?”
小和尚放下犍錘,抬手指向他身后。
“下雪了。”
季別云忽的轉身,殿外驟然間飄起了大雪,然而雪的顏色卻極不正常,泛著死氣沉沉的灰。他定神一看,才發現所謂的雪原來全是一團又一團的香灰和紙錢灰。漫天的灰落在地面上,很快堆起了厚厚一層,把佛殿都襯得像一座墳場。
他心中生出細密的恐慌,轉頭再去找慧知,卻發現殿內空無一人。大殿正中的彌勒佛開口笑著,像是在笑他,或是笑慧知,抑或是笑世間眾生。
夢境到此突然結束。
季別云一身冷汗地醒來,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
“趙卻寒……”
他從床榻上撐起來,望了望外面。
天色未亮,仍是一片黯淡。
作者有話說:
我真的很喜歡寫夢境,一種癖好
第12章 藏寶
懸清山的每個清晨都差不多,無非是陰晴冷熱之分。
然而在妙慈眼中,這里每一天的變化都是明顯的。他今晨擦著日出的時間出了房門,一眼便瞧見了正對的那棵樹上多了一個還未成型的鳥窩。鳥窩的位置搭得高,別說以他這身量了,就算是觀塵師兄來了也摸不到。
他戀戀不舍地看了一會兒,便三步一回頭地往客房的位置去了。
昨夜師兄給他交代了一件事,只用帶著季施主在寺里轉轉,就能免了今日的早課。這麼劃算的事情他當即答應下來,恨不得天天都能帶季施主在他們寺里閑逛。
妙慈走進客房的小院,一眼看見季別云正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抱著一把刀一動不動。
他被嚇了一跳,忐忑不安地喚了聲:“季施主?”
季別云忽的轉過頭來,一張俊俏的臉上掛著疲倦神色,見到他之后揉了揉眼睛。
“你師兄讓你來的嗎?”
妙慈昨天忘了問師兄,季施主為何要到他們寺里來借宿,不是正在王府當值當得好好的嗎?
他走過去仔細地瞧了瞧,一臉擔憂道:“是觀塵師兄讓我來的,他今日忙得沒空。施主沒睡好嗎?要不再回房睡會兒?”
“不睡了。”季別云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對他噓了一聲,“別讓觀塵知道了,藏好。”
妙慈伸手接過時便摸出來里面裝的是蜜餞了,他差點原地蹦跶起來,喜笑顏開地將一包蜜餞收好揣進了懷里。季施主的形象在他心目中頓時又高大許多,他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扯著季別云的衣袖往外面拉。
“我帶施主去用早膳,快走快走。”
季別云身為外客,不便進齋堂用餐,妙慈讓他在一座亭子里等著,親自去齋堂里給他端了一盤來。這小孩兒知恩圖報又親近他,自己那碗粥就只是普普通通一小碗,給他的卻是用將近他臉那麼大的碗盛的,而盤子上的白面饅頭一個疊一個,都壘成了小塔。
等到妙慈將托盤放在了石桌上,他才笑道:“佛家忌諱浪費,你拿這麼多可得吃完啊,不然找你師兄告狀去。”
沙彌神色一變,弱弱道:“可這里一大半都是……給施主拿的。”
季別云裝模作樣地嘆了聲氣,“我到懸清寺來既沒有獻香火,又白吃白住,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
“施主此言差矣。”妙慈像模像樣地雙手合十,模仿他觀塵師兄的樣子,憋出低沉的嗓音道,“出家人慈悲為懷,本就應該施粥布善。”
季別云笑得臉酸,拿起一個饅頭塞到小孩兒嘴里,“嘴還挺貧,快吃。”
一大一小好歹將一盤子糧食吃完了。妙慈吃得愁眉苦臉,最后端著空托盤給齋堂還回去。季別云今日多塞了一些,但習慣了少量進食的胃立刻抗議起來,隱隱作痛。
他按下不適,跟在嘰嘰喳喳的小沙彌身后,聽妙慈興高采烈地給他介紹懸清寺。
順著石階往下走,山坡下重重疊疊的屋檐在薄霧中若隱若現,掛著清晨的寒意。沒走多久便能看見一片不大的湖泊,如翡翠似的鑲嵌在山林之中。
“那是雪消湖,里面有成片的蓮花,不過要再等幾個月才能看見啦,季施主若是走累了,湖旁邊有一座亭子可以休息一會兒。但是那里怪冷的,我和一些師兄弟平日里都不愛去。”妙慈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季別云覺得這小孩兒口無遮攔的樣子真是好玩,便又逗他:“出家人不是要苦修嗎,小師父還怕冷啊?”
妙慈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鬧了個紅臉,支支吾吾為自己辯駁:“出家人也是人……”
他長長地哦了一聲,見小孩兒臉都紅透了便不再逗弄,指著湖那邊的一座高大建筑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小沙彌松了一口氣,連忙答道:“那是藏寶閣!”
季別云愣了一瞬,原來那里便是藏寶閣。
從一百多年前天下深陷戰亂開始,一個消息便悄然流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