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別云將鄭禹提起來,按到了墻上,借著窗紙透進來的月光死死盯住鄭禹的臉。
“寫一封認罪書,我就讓你活下來。”
他想要的不只是仇人的命,柳家死去的十五個人想要的也應該不止如此。
季別云要柳家的冤屈得以洗刷,冤魂得以重見天日。
月光下,半蒙著面的少年人神色晦暗,一雙眼盛著與年齡不相符的堅定與仇恨。
他低頭掐住了男人的脖子,手臂的青筋都鼓起,不是因為用力,而是他在克制自己不要先捏斷了對方的頸骨。
鄭禹拼命掰著他的手,想要他松開自己的喉管,卻徒勞無功,只能從喉嚨中擠出沙啞的嗓音:“我只是……辦事的……背后有人指使……”
這種垂死掙扎的話自然不可相信,他隨口答道:“好啊,那你說出那人的名字。”
“留我一命,”鄭禹的臉已經漲得通紅,“我日后告訴你……”
季別云幾乎要笑出來。
這種人的承諾鬼才信。如果放過鄭禹,第二日這人絕對會滿城地通緝他,到時候主動與被動可就要打個顛倒了。
“不必,我今夜只要你親手寫的認罪書,其余之事日后我自會探查。”
===第7節===
他將鄭禹往另一側的書桌邊拖去,然而瞬息之間,一陣微弱的風裹挾著什麼朝此處飛來。
季別云猛地閃身避開,風聲從耳邊擦過,下一瞬卻聽得利器沒入血肉的聲響在身側響起。鄭禹悶哼一聲,隨即整個身體失去了力氣,失控地往下墜。
他睜大了雙眼俯下身去察看,只見鄭禹心口處插了一支暗器,而臉色已然慘白得不正常,有血沫從口中滲出。
室外有密集的腳步聲傳來,距離正在由遠及近。
形勢迫在眉睫,季別云只能丟下鄭禹,破窗而逃。在他越過北院院墻時,聽見有人在高呼捉賊,一群人闖入了北廂,踢開了房門。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季別云一陣心驚,他不知被人在暗中盯了多久,那人一聽見鄭禹說出背后勢力便動手暗殺。
他心中再有多少不忿,也只能拋下鄭禹這條線索。
如同來時那般,少年的身影悄然無聲地又融進了黑暗。
作者有話說:
我覺得更新時間還是改在下午比較好,不如以后都下午六點更新吧?
第8章 死訊
懸清寺的清靜終年不變,無論山下不遠處的宸京如何動蕩,只要到了這里,便能真正安下心神。
寺院延綿數里,前頭香火旺盛,后頭的禪房和僧舍尤為幽靜。
有一處小院被單獨辟了出來,取名“是名院”,是懸清寺大弟子的起居院落。
妙慈對這地方最為熟悉,長年累月地往這里跑,就連一草一木有沒有掉葉子他都清楚。
今日剛做完早課他便往是名院趕,跑得出了汗,剛到門口就開始氣喘吁吁地喊:“師兄——”
如他所料,等他走到禪房時,看到的仍是巋然不動的觀塵。他師兄正在誦經,低垂著雙眼,仿佛不受外界任何打擾。
妙慈沒有辦法,只好如往常一樣坐在門口等了許久,等到觀塵將這一遍佛經念完才又湊了過去。
“大事啊師兄,你之前不是讓我注意京城動靜嗎,昨晚有動靜了!”
觀塵倏地抬頭,“什麼事情?”
妙慈難得看見師兄這麼著急,有點后悔剛才沒有及時打斷。
他將從香客那里偷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昨夜禮部侍郎遇刺身亡了。”
說完之后抽空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然后又急沖沖道:“今天早朝圣上已經讓三司會審,但是案情眾說紛紜,有說是刺客半夜闖進去行刺,也有說是家賊行兇。”
觀塵聽完之后也沒說話,依舊像剛才一樣盤坐在蒲團上,似是在發呆,又像思考著什麼。
門外的樹影在微風中晃動,映得室內一片平和。
但妙慈覺得不太對勁,伸出手在他師兄眼前揮了揮,“師兄,我怎麼覺得你不高興啊,是因為聽見有人去世了嗎?”
觀塵沒有否認小沙彌天真的想法,低低嗯了一聲。片刻后才反應過來自己應了什麼,用師兄的語氣教誨道:“此世只是輪回中的一次,人從無明到老死,之后便會進入下一個輪回,不必為之太過悲哀。”
教誨從耳畔像風一樣飄過,妙慈根本沒往心里去,他抬頭看著觀塵,不解道:“那你為什麼不高興?”
觀塵瞥了他一眼,“我有嗎?”
妙慈被這句話噎住,半晌說不出話來,而他師兄已經閉上眼,開始誦下一遍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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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侍郎之死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
昨夜鄭家家仆發現自家老爺受傷之后,鄭宅就鬧開了,有人看見有好幾個郎中往那里趕,然而沒過多久就傳出了死訊。
鄭禹時年四十出頭,正是官場之上的壯年,乍然遇刺身亡,自然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上至朝堂,下至巷陌,今日都在談論此事。
今日宸京加強了守衛巡邏,任務交接到了右衛這里,賢親王作為名義上的右衛上將軍,得親自出面一趟。
季別云自然在隨行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