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塵即使表現得平靜,也定然會猜疑吧。
但如今又對他如此友善,全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季別云既然猜不透,索性也不猜了,提著燈籠走回房中。
回房之后,他在角落里發現了自己之前那身衣服。拿開被血污和刀痕毀了的衣裳,下面果然放著他的文牒。他出神了片刻才又一次打開,垂眼看去。
季家十口人,有九個名字都被劃去,只剩最后一個名字——季遙。
他盯著文牒看了好一會兒,被一絲涼風吹得身體發冷,抬頭才發覺窗戶開了一道縫。
一個念頭莫名出現在腦海中,若是等到靈東寺修繕完畢,那冬天也應該結束了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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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宸京
一旬后。
宸京一處私宅內,一位身著緋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在下人簇擁下回到府中,剛換上常服便有人上前通報消息。
他斜眼瞧了瞧,見是負責南邊之事的人,便先開口問道:“找到沒有?”
那人一聽,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把腰彎得更低了一些,“回主子,尚且還沒有找到,我之后一定再派……”
“行了,閉嘴吧。”男人理了理腰帶,再開口時帶了三分怒意,“那麼多人竟然敵不過一個乳臭未干的豎子,該說那柳家崽子厲害,還是你們太廢物?”
被罵也不敢還嘴,那人猶豫片刻后又說:“小的覺得有些奇怪,雖說那日雪下得很大,但路面上的痕跡不至于消失得那麼二凈。后面的人趕到時,雪地上連個淺淺的腳印都看不見……小的猜測,柳云景身邊應該還有其他人在幫他。
”
中年男人的動作頓了頓,略一思忖后轉頭喚來另一個下人,吩咐道:“你去那邊知會一聲,就說柳家崽子背后還有其他勢力。”
下人點頭應下,轉身離開了。
“行了,你也走吧。”
男人穿戴整齊后,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刺眼的陽光迎面打下來,他不適應般瞇了瞇眼。腳步一轉,卻往后院去了。
今日宸京春光明媚,又無甚公事纏身,不如帶夫人和幾個孩子去郊外踏青。
*
季別云推開房門。難得一見的陽光直直照射下來,晃得他伸手擋了一下眼睛。小院里的積雪已經全部融化了,不遠處剛修繕好的佛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再轉過頭時,便將童年的那份記憶拋之腦后。
從偏門出去,一架還算寬敞的馬車已經等在那里了。
車夫竟然是妙慈那小沙彌,挽著韁繩的手法還挺像那麼回事兒。一見到他便笑得瞇起眼睛,朝他揮手:“施主快上來吧,趁著天氣好,我們早些出發!”
季別云被他的好心情感染,也笑了笑。沒有質疑妙慈會不會駕車,直接輕輕一躍便上了馬車。他身上的傷好了大半,已經不妨礙行動了。
剛掀開灰色的車簾,便瞧見了一尊不動如山的玉菩薩。菩薩緩緩睜開雙眼,語氣平淡道:“施主的傷可好了?”
“當然,我可不是那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之人。”說罷還故意看了和尚一眼,就差指名道姓了。
經過這十來天相處,二人已漸漸熟悉起來。雖然觀塵對誰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但季別云已經看透了他面冷心熱,相處時也就不再拘泥于禮數。
他剛才的挑釁只是玩笑話,也知道觀塵聽得出來,即便是聽不出來也不會與他計較。
如他所料,和尚也只是捻了捻手中的佛珠,朝他淡然一笑,“看來是恢復得很不錯。”
季別云極其難得看見觀塵的笑,這會兒倒真有些挪不開眼。不因為別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能見著美人一笑,他一天的好心情便有了一半。
這樣的人竟然做了和尚,據說還是京中頗為有名的高僧。也不怕往大雄寶殿門口一站,來燒香拜佛的全都是一些心猿意馬之人,心里眼里都不是殿內的佛祖了。
他倒不是認可紅顏禍水之類的歪道理。只是在想,佛祖真是好福氣,能有這麼一個內外兼修之人,日日夜夜地念叨著他老人家。
季別云越想越覺得自己酸兮兮的,不由得自嘲一哂,掀開簾子看風景去了。
這是他十多天來第一次出寺院,也是回到靈州之后,第一次正大光明地打量這座城。
他們不進城門,從外面一條路繞到北邊去。一路上風景秀美,不少樹都發了新芽,打眼望去,樹林的顏色嫩了不少。
“官府查不出那群匪徒的身份,也找不到截殺匪徒之人,此案便不了了之了。”觀塵的嗓音不緊不慢地響起,仿佛在說一件與他們都無關的事情。
季別云收回視線,看向和尚幾乎沒有改變過的神情,但他偏偏看懂了,對方是在等自己一個交代。
畢竟觀塵是慈悲為懷的出家人,而他一個殺生之人,就算自己覺得沒有錯,也得給觀塵一個解釋才好。
===第4節===
“是我殺的。”他直視觀塵的眼睛,坦坦蕩蕩,“但也是他們先要取我性命,你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