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監兵忽然想起,秋白是監兵,可監兵也是秋白。
眼下也再無其他辦法了,監兵也不管步驚川的生硬,上前攬住了步驚川。
這人一入懷,監兵忽然感覺到鼻子一酸。
分明……在一月前這人都沒有瘦成這樣。這一月中,隔了衣袍,他竟是沒有發現眼前這個人在不知不覺間消瘦下來。在秋白的記憶中,一月前他曾見過這副軀體最為坦誠的時候,那時候眼前這人身形雖然單薄,然而身上卻還是多少有些肉的,不似眼下這般,瘦得骨頭都能硌人。
分明方才還需要在心中醞釀的話語,此刻卻不用經過思考便能脫口而出:“你若是出去,我會擔心。”
分明這話輪到監兵口中說,多少有些逾矩,但是他知曉,這便是秋白對著步驚川該說的話。
出乎監兵所料地,步驚川并沒有將他推開,而是默許了這次堪稱冒犯的關懷。
步驚川的整個身子都緊繃起來,似乎還有一絲細微的顫抖,然而步驚川很快便將那顫抖按捺了下去。
“我有我自己的事。”步驚川道。
監兵還有些稀罕,這一月來步驚川一天中同他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會在短時間內同他說第二句話更是少之又少,而說出口的話像眼下這般,不是帶了拒絕之意的,更是絕無僅有。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即便融合了秋白的神魂,卻又一直被步驚川所排斥,到底是因為什麼。他還將自己當作是監兵,即使融合了秋白記憶,他依舊當自己是監兵,無怪乎步驚川會排斥他。
可監兵與秋白,本就是同一人,更不該有你我之別。
他意識到,這些日子一來,他雖然全盤接收了秋白的記憶,但是他只當是走馬觀花般看完了秋白的一生,并未做到真正與秋白融合。
他頓了頓,道:“我同你一起去。”
這是秋白會做的事,他正在逐漸接受,讓秋白來改變監兵的事實。
步驚川抬頭看了他一眼,正當監兵以為他要說出拒絕的話語時,便聽步驚川道:“隨你。”
說罷,步驚川轉身離去。
監兵跟在他的身后,盯著步驚川單薄的背影看了半晌,心有所感一般,化出了獸形。
步驚川走得并不快,因此他幾步就追上了。
他小心翼翼地拿腦袋蹭著步驚川的掌心,步驚川察覺到掌心那熟悉的觸感,猛地停下了腳步。
他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地回過頭來,看著垂首立于他身側的監兵。
那是他熟悉無比的白虎,那白虎身上的每一道花紋,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記憶之中。只是看著這白虎,他恍惚間便覺得似乎是秋白回來了。
因此,監兵這長達一個月與步驚川接觸而又一直被拒絕的時間中,第一次,被步驚川接受。
——應當說是,重新接受。
他在步驚川身側趴了下來,這對監兵來說還是有些奇妙的經歷,畢竟他還是第一次用獸王的身份低眉垂首,又是第一次這般讓人坐到自己的身上去。
可對于秋白而言,這已經是他們二人間無需多言的默契。
如今,監兵逐漸接受著曾經是秋白的自己,去重新拾起那屬于他跟步驚川的默契。
“你眼下還有傷在身,趕路未免太過勞累。
”監兵道,“上來罷,我帶你過去。”
第308章 你我之別·零六
監兵的速度很快,有他帶著步驚川的情況下,不消幾日,二人便來到了太云門山腳下。
此次太云門生變,其實事情并未鬧得如碧華閣那般大,這變數僅僅是生在太云門而已。只是這事對于孔煥來說,不亞于天都塌了。
于任凌的身份暴露了。步驚川從孔煥的那一長串的廢話之中只提取出了這一條有用的信息。
這事步驚川早便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一些,因此在路途中,心中也有了些準備。
太云門不知從何時開始立下的規矩,便是不收女弟子。而于任凌喬裝身份進入太云門多年,聲望不低,修為與實力在平輩之中屬于傲視群雄的存在。可即便如此,太云門竟是一點情面也不打算留,直接放話出去,說要將于任凌的修為廢去,逐出宗門。
只是在此事上步驚川始終想不通,太云門為何會如此排斥女修。在修真界中,男子與女子的修煉途徑都差不多,并不存在誰低了誰一頭的事。
唯有在凡世間,女子遭受的白眼是比男子多上許多。有不少女子,即便有上好的修煉天賦,然而卻因為家人牽制,而不能如愿到修真宗門當中修行。因為凡世間對于女子的要求便是要盡孝道,為女、為妻、為母,凡世女子少有機會去追逐那無上大道。
然而這些對于于任凌來說,都是并不存在的牽制。
于任凌已經踏入修道一途,自然不會再有凡世家人的牽絆。只不過如今牽絆住她的,是太云門。
步驚川不知曉為何太云門不收女修,更不知道為何于任凌在明知道太云門不收女修的情況下,還要扮作男修,混入太云門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