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秋白明知他回來,卻又不閃不避,直直立在院中,這便說明了,秋白想見他。
可秋白久久地望著他,卻還是站在原地,應當是心中還有些許的猶豫。
步驚川就這麼和他安靜地對視片刻,最終還是秋白移開了視線。
“你回來了。”秋白淡淡地道。語調很平靜,沒有驚喜,也沒有起伏。
步驚川總覺得他語調中有點一語雙關的意思,不但是指他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中,還是指東澤回來了。
先前他恢復記憶的時候,形勢太過緊急,二人之間也只來得及匆匆說上幾句。后來,他更是弄暈了秋白,叫秋白連自己離去都未曾親眼見到。
這麼一想,就連他自己心頭都難免生出幾分心虛。
他忽然后知后覺地反應了過來了一些事。秋白這麼久以來,似乎一直都篤定他在蘇長觀那處,可是秋白寧可告訴步維行,也不想自己前去看他——要知道,以秋白的修為,若是他有心潛入疏雨劍閣,除了蘇長觀外,誰也攔不住。而蘇長觀也認識秋白,看到秋白便能想到秋白是來找他的,更不會阻攔。
可秋白偏偏沒有去找過他。
是秋白在氣他們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不告而別?
他此刻才明白,什麼叫做煎熬。秋白是他想見卻又不能見之人,而見到了卻叫他不上不下的。他很想同秋白說多幾句話,又想解釋一番自己的作為,可他張了張嘴,半天都擠不出一句話來,壓根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步驚川也知曉是自己理虧,摸了摸鼻尖,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嗯,回來了。
”
最終,他便只有這一句話。
他作為東澤,一直以來缺失了這千年的陪伴,是他虧欠了秋白。更別提他前世時,對著秋白的表白,只有斬釘截鐵的拒絕。
這一世,當他還是步驚川時,他將秋白的痛苦看在眼里。
秋白顯然還是喜歡他的,可秋白更害怕眼前的只是一個陷阱,也害怕若是東澤徹底取代了步驚川的話,他同步驚川的關系之間只會是一個笑話。
這般的認知叫步驚川的心都抽疼起來。彼時,他還以為秋白的糾結與遲疑是因為對他沒有那種感情,可如今他才知道,正是因為秋白對他的感情是一樣的,因此才更怕眼前的是一個美夢,是一場幻境,因此,當他答應自己的時候,才會露出那般孤注一擲的神色。
他此刻才意識到,自己虧欠了秋白,虧欠了很多很多。
正當他想說些什麼,又苦于不知該說什麼時,反倒是秋白率先開口了。
“再過半月,便是臘月初七了。”秋白道,“初六的晚上,你可有時間?”
臘月初七,是他的生辰,秋白竟然一直都還掛念在心上……步驚川愣了一下,下意識答道:“自然是有的。”
許是屬于步驚川的那部分靈魂占據了主導,他此刻只覺得滿心都是歡欣與雀躍。
既然是秋白主動尋他,那他說什麼都要有空的。
===第185節===
“那就行。”秋白說完,竟是一刻都沒有多留,轉身離去。
后院中草木繁茂,只一眨眼的功夫,秋白的身影便消失在他的視線當中。
步驚川站在窗前,不由得懊惱地捶了一下窗框。
秋白既然主動離去,那顯然是不欲與他多談,他此刻即便是追上去,也是討人嫌。
既然秋白主動開口邀約,便說明秋白至少是不反感他的,要是有什麼事兒……那也只能到再見面的時候再論。
他這麼想著,便安靜地等待著臘月初六的到來,心中隱隱抱著些他自己也不甚明了的期盼。
在長衍宗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自他認了曾經的師父師娘為義父義母后,似乎只是改變了一個稱呼,一切如常。
長衍宗的弟子如今已經換了一代,許多新入門的弟子都不再認得他,從前,他還是眾人的小師弟,如今他卻已經成了師兄。
與他同屆的大多數弟子都已經出去歷練,尋找屬于自己的機緣,他本想尋星移師兄敘舊,誰知星移早在兩年前外出歷練去了,一直都還未回來,于是他敘舊的心只得暫時按捺。
如今,星移不在,那已經成群的靈禽沒了人看管,又仗著有幾分修為,沒少跑到岑清聞的藥圃里作亂,而他便日日忙著修補岑清聞藥圃上的陣法,想方設法杜絕這類搗亂的存在。
他一如自己年少時那般,在義父義母的院中可管一日三餐,用不著自己動半點手,待到日落了再踏著滿地的斜陽,慢慢走回自己的院落中。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他剛回來的那日見過秋白之后,便再也沒能見上秋白一回。
起初,步驚川還以為是秋白有什麼事,可后來他有意無意地到后院后方的密林中去尋找,那密林之中處處都是秋白的氣息,可見秋白一直都生活在此處,可偏偏他就是找不到秋白,秋白也不愿出來見他。
他這時才不得不承認,是秋白在躲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