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禁制為的便是阻攔有心或是無心的來客,除卻強闖此地的,只有寥寥幾人,能夠穿過他所設下的禁制,來到這處,可他唯獨對一人不設防。
幾乎不用多想,他便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可是衍秋……本不該出現在這處的。
東澤心頭涌出一股酸澀之感,深深的無力感將他整個人都籠罩住了。
他本想獨自一人在此處迎接最后的結局,他不知道自己最終是生是死,他只知道自己不愿叫衍秋見到他這狼狽的模樣。
在這靈玉之上,鮮血混雜著靈力,在靈玉之上繪出一道又一道的陣紋。帶著靈力的鮮血,察覺到在它之下乃是同源的靈力,于是向下滲透,深深地穿透了這塊靈玉,叫這碧綠的玉面上,多了一道道蜿蜒的血色。
而他滿身血污,盤腿坐在星斗大陣的陣眼之上,不復往日風華。
他嘔心瀝血繪成的星斗大陣,將會在不久之后,剝奪他所有的感官與力量,將他重新化作無知無覺的死物。
置之死地而后生只不過是他追逐的虛無縹緲的希望,他心中明白,祭陣后,他這點好不容易生出的意識將會被無休無止攫取力量的星斗大陣撕碎,失去了他神魂的控制,他的原身也將會不再抑制星斗大陣攫取力量,屆時,星斗大陣得到他原身的所有靈力,作用將會達到最大。
至少,這人族領地,千年之內,將會無虞。
這是他本該承受的宿命,只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延遲到如今。
東澤閉上了眼,已經開始變得遲鈍的聽覺無法告知他來人距離此處還有多遠的距離,他也無法釋放出神識查探,他的神識被限制在靈玉上空的空間中,就如他本人被困死在這處一樣。
仿佛是在等待著自己的結局一般,他也在安靜地等待著衍秋的到來。
衍秋在這看不見頭的階梯中快步走著。
極度狹窄昏暗的通道加深了他心頭的不安,叫他幾乎有一種喘不過氣的錯覺。
他走了這麼些時間,早已迷失了方向感,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身處何處。這樓梯不知能通向何處,更不知這樓梯到底有多長,他總覺得自己仿佛在這樓梯之中走了好幾日,可恍然間回過神,又似乎只覺得自己只走了不過幾刻鐘。
地上的臺階也仍是泥土,粗糙之余還凹凸不平,每一級臺階的高度都不一樣,叫他時常踏空,嚇自己一跳。
這一模一樣的階梯,沒有任何的標識,只沉默地蜿蜒向地下,叫他生出自己幾乎要走一輩子的錯覺,又時常覺得自己似乎一直都在同個地方打轉。
然而,他卻很清晰地感覺到,地下有一股強勁而又磅礴的力量,他正在朝著那力量逐漸靠近。正是因為這股感知,才叫他沒有徹底地迷失。
一片寂靜之中,卻忽然傳出了什麼聲音。
這樓梯太過空曠且狹長,不斷傳來的回音叫他辨別不出這聲音的來向。起初他還以為是通道盡頭那邊的東澤傳來的,還興奮了一瞬。不久之后,他卻忽然察覺,自己的身后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飛速靠近。
這個認知令得衍秋緊張起來。
當初聽丁先生的意思,似乎在入口處的禁制是東澤一手設下的,這個禁制就連北斗星城的居民都攔截了大半,更別說外人了。
那些北斗星城的居民,若是能下到這處,估計早就來了。這處樓道雖然簡陋,可有靈力加固,怎麼都比那岌岌可危且隨時有可能被外人發現的地下暗道安全得多。
如此想來,這來者恐怕不會是北斗星城的居民,多半是強闖了這個禁制進入到此處的外人。他回憶起先前他曾在這附近尋到監兵的蹤跡,他有些緊張起來,來人不會是監兵罷?
想起自己那一層連他都不愿意承認的身份,衍秋有些緊張。
監兵見過東澤了嗎?監兵會將自己的身份告知東澤嗎?
可是隨后,他又很快意識到,按照監兵試圖將他收回去的熱情,恐怕會迫不及待同東澤坦白他的身份。
屆時……
衍秋心中一痛,仿佛見到了東澤毫不猶豫的選擇。
他停下腳步,轉身朝著自己來時的方向望去。他暗暗下定了決心,若是監兵出現,他說什麼也都要攔住監兵。
來者氣勢洶洶,卷起一陣腥風,叫衍秋不適地瞇了瞇眼。
這風中帶著魔氣與血腥的氣息,不知是不是地面的戰斗太過慘烈,才令得這刮進來的風都帶著這般的味道。
正當他這麼想著時,忽然一愣。他記起蘇長觀的傳訊,監兵正在萬里之外的白虎域抵御魔修的入侵,如何還有閑暇來到此處?
這個來者,到底會是誰?
衍秋心中暗道一聲不好,站在原地,面色開始沉重了起來。他身后便是東澤所在之地,他決計不能讓這未知的來者傷害到東澤半分。
這來者修為似乎不俗,越是靠近,衍秋越是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