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己記掛星斗大陣是因為受了師父們的教養,卻不知他們根本不信他,甚至還留了后手。北斗星城與星斗大陣不過是為他鋪好路的、獨屬于他的陷阱,無論他愿還是不愿,終歸也得往這陷阱之中跳。
見他開始走神,衍秋又小聲喚道:“東澤?”
“我無事。”東澤搖了搖頭。
衍秋聞言,卻又紅了眼眶,“你每回都同我說你沒事,可你哪回是沒事的?”
東澤一愣,隨后有些訕訕道:“這回是真的沒事了。”
隨后,又覺得這般回答似乎太過敷衍,又連忙補充道:“現在沒有感覺到不舒服。”
聽見這話,衍秋才像是放心了些,神色放松了些許。
忽然,東澤面色一變,“我睡了多久?”
衍秋想了想,道:“到今日已經是第三天了。”
東澤面色一變,他先前所布置的陣法,還差最后一點。他一下停了三天,只怕先前所布下的也失了作用。
想到這里,他不敢繼續躺著了,連忙起身。
一旁的衍秋有些莫名,連忙拉住他問道:“你這才剛醒,這又是在做什麼。”
東澤搖了搖頭,“你不必管我,我有非做不可的事。”
又不讓他知道了。
衍秋心頭氣悶,卻又不敢多說什麼,只得道:“那我同你一起去。”
沒料到,他卻再次遭到了拒絕,“不必,你在家里等我回來。”
衍秋剛想說幾句什麼,卻見到東澤變了臉色,“衍秋,多余的事,你不要再問了。”
這陣法唯有連衍秋也不知曉,才能確保足夠萬無一失。因此他擺出了一幅冷臉,將衍秋勸退了。
話已經如此重了,再問便是他不識好歹。衍秋有些委屈,沒弄明白為何這人醒來后便翻臉了。
衍秋不敢直接忤逆他,只咬了咬牙,目送著東澤踉蹌著離去。
這人才剛醒一會兒,便急著前往。也不知到底是什麼事如此緊急,竟是連他自己的身體都不顧了。
見到東澤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衍秋還是有些不甘心。可跟上的話肯定會被東澤發現,屆時又免不了一場爭吵。
于是為了弄懂東澤到底在做什麼,衍秋轉而看向了書桌下的抽屜。
那日他回到這處時,便見到了東澤偷偷攔著他,用身子遮擋他的視線,不叫他看到桌面上的東西。后來,東澤更是將東西偷偷藏到這個抽屜中去了。
上一回他發現那些稿紙,也是在這抽屜當中發現的。
他這些天來一直忙著照顧東澤,將此處忘記了,還沒來得及打開此處查看。
方才看著東澤的背影時,才想起來這一茬。
東澤到底有什麼在瞞著他?
他伸手,想要拉開那抽屜。可原本輕輕一拉便能拉開的抽屜,卻變得不動如山。
他愣了一下,放出些許的靈力試探,忽然察覺其上有一個陣法。
這陣法將這抽屜牢牢鎖死,若非陣法的主人來到,恐怕是無法打開這個陣法的。
東澤在防著他。
東澤不知為何,感覺近日來與衍秋的關系莫名了許多。
衍秋再不主動拉著他說話,也沒有親近他,反倒是疏離了許多。
東澤原以為是衍秋的熱情消退了。原本他便覺得衍秋對他的喜歡,多半是少年沖動、一時興起,可真的意識到衍秋的冷淡后,他卻忽然開始有些不習慣。
往常他都習慣了與衍秋一道入睡,衍秋化出毛茸茸的獸形,將他圈在其中。
這百年以來,他二人之間一貫如此。
可如今衍秋寧可化出獸形睡在院子里,也不愿意與他共處一室。衍秋仗著自己獸形不懼嚴寒,如今連屋都不回了,他就連開口勸,也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
說自己希望衍秋回來麼?可這又是用著什麼身份提出這個要求的?
衍秋跟著他的時間已經夠久了,若是換作常人,早該獨立了,衍秋這麼做才是對的。
如今發生的變化,只不過是衍秋在嘗試著脫離他,這是衍秋成長的必經之路,而他不應該有如此大的反應。
東澤意識到,不適應這種變化的只有自己。他不再嘗試著挽回二人的關系,也不再期望著能夠回到以前那般相處。
衍秋長大了,他該習慣這一點的。
起初,他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也未能入眠,后來,在午夜夢回間,他發現他還是擺脫不了與衍秋同眠的習慣。每回夜間醒來,他都會因為寒風,格外地懷念衍秋溫暖的皮毛。
這本不該有的。修士有修為傍身,他本應不懼寒暑,這等天氣,根本不該叫他輾轉反側。可他后來忽然意識到,這是自己這百年以來養成的習慣,在短短的幾日內,他根本改不過來。
他不由得下意識轉頭看向窗外,想尋找衍秋的身影。
這院中的布置與往常并沒有什麼兩樣,平日里衍秋也不愛在院子里待著,更多的都是跟在他身后。可如今再看這院子,不知為何感覺院中空蕩蕩的,沒有半點生氣。
不知衍秋是否習慣了這般與他分開?東澤失落地收回視線,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可想來想去,腦海中也唯有關于衍秋的一點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