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再一次清楚地意識到,步驚川與東澤是不同的。
盡管他還會因為步驚川的面容而恍惚,然而他卻還是能夠察覺,自己眼前站著的這個,是東澤。
已經不是那個會在閑暇時刻小心翼翼看向他、查探他情緒的步驚川了。
秋白深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卻不自覺帶了幾分服軟的意味,“我不想他出事,你讓我看著……”
盡管他清楚若是自己忍不住出手相助,那麼劫雷的威力恐怕會翻倍落于他二人身上,然而他卻仍是想看著這場雷劫。
他總覺得,自己即使幫不上忙,卻多少能夠在步驚川出現危險的時候,幫上一把。
可東澤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你應當知曉,我若是在此處渡劫,你幫不上什麼忙罷?”東澤說話向來直接,似乎從不知曉什麼叫委婉,“你與我有言在先……”
“若是你說與我有言在先,”秋白忽然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勇氣,直直盯著東澤,“那麼你應當記得,你先前在那藍熒花花海時,對我說了什麼。”
見東澤不語,秋白繼續道:“我當時便讓你想好了,可你……你如今卻是想食言。”
“你若是想讓我履行當初的諾言,那麼,你自己答應我的事,你自是不能反悔。”秋白說著,聲音卻又在不自覺地顫抖著,他頭一次如此直接地忤逆東澤的決定,又是頭一次這般與東澤據理力爭。
此刻他甚至有一種錯覺,自己不再是在爭取,而是在與東澤談判。
他心中自知此事很沒意思。他若是能夠以此事要挾東澤,東澤即便眼下迫于形式答應了,可事后,東澤又不會變回那個步驚川。
他不過是在做無用功罷了。
然而秋白卻不愿退讓半點,他心頭梗著一口氣,心中清楚,哪怕東澤勉強答應了他的要求,二人的關系是始終回不到從前那般模樣的。
東澤與衍秋、步驚川與秋白,都將是過去。
他向來都是個固執的人,恰巧,東澤也是。
東澤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過了短短的一瞬。
終于,他在秋白的目光中微微點頭,“那便如你所愿。”
第194章 蒼生之禍·二二·金丹雷劫
聽得東澤答應,秋白心中卻沒有輕松半分。
這是他逼來的結果,雖然如愿,卻始終不能讓他滿意。
“這可是你說的。”他直直盯著東澤的眼睛,道,“東澤,說話算話。”
東澤只是微微頷首,不見應答。
秋白還是頭一次在東澤跟前如此咄咄逼人,因此心中也有些拿不準此刻東澤心中的想法。
他如今只能拿捏著東澤守信這一點了。
“去長衍宗。”東澤沒有回應秋白的話語,反倒是開始同他吩咐接下來的打算,“此處魔氣過盛,稍后恐怕還會有劫雷余波,你去護著長衍宗。”
雖說秋白并不擅長守護,然而僅僅是這種程度的魔氣與劫雷余波,他應對起來還算得綽綽有余。
二人交談用不了多少時間,而那邊阮尤身側由魔氣卷起的風已經平息,儼然是阮尤將所有魔氣收了回去。阮尤在劫雷之下隱匿著自己的氣息,生怕被那劫雷波及。
東澤見狀,不再多言,轉過身去面對著阮尤。
秋白知曉,這是讓自己離開的意思。他也不管東澤有沒有看到,微微點了點頭,依言轉身朝著長衍宗而去。
秋白本來不想回頭的。
然而在聽到身后的劫雷炸響后,他卻還是忍不住頓住了腳步,回過頭去朝東澤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
這是最后一眼了,他這麼同自己說著,心安理得地停住了腳步。
靈力所鑄的屏障自他所在之處升起,依東澤所言,將那些由劫雷與魔氣碰撞的余波擋下。
在那靈力屏障之后,是安然無恙的長衍宗。
而那萬千道劫雷之中,東澤坦然地望向了立于自己跟前的阮尤。
他對阮尤的情緒格外復雜,同為陣修,在這陣道沒落的當下,自然有幾分惺惺相惜的情緒在里頭。只是二人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對對方的賞識,僅限于陣道一途。
然而二人思維相悖,立場相對,自然不會有多深的交情,而在這千年之后,大浪淘沙,許多過往消散如云煙,然而有些事物,卻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淡——
“當年對北斗星城下手的,是你。”沒有疑問,東澤此刻是肯定的語氣。
東澤如今再提起此事,已然沒有了初初發現此事時的悲切。千年時光已逝,那些情緒經歷過千年,已然不如初時那般濃烈,只是,他當初向北斗星城眾人的許諾,自然要兌現。
“是又如何。”阮尤從不避忌談及此事,“道魔相爭,你還指望我會手下留情?”
道魔相爭,傷亡最慘烈的,并非是身處其中的修士與魔修,而是魔族與人族之中,沒有修為的那一批。
他們在道魔雙方眼中,渺小如螻蟻,不過是每次相爭碰撞之時,飛揚出去的一點塵沙。
這些道理東澤自然清楚,因此他需要討的并非是公道,而是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