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東澤慣會隱藏,向來是在他面前擺出一副云淡風輕的姿態,然而他早在長達百年的相處之中,學會了通過東澤的一舉一動去揣摩東澤的意圖與感受。
譬如東澤嗜睡的時候他便知曉是東澤靈力枯竭的時候,自然知曉這時候該輕手輕腳化出獸形陪在一旁。東澤因為自身體質偏涼,自然更偏愛他熱乎乎毛茸茸的獸形。
可那時候的他,從來都不知曉東澤為何會靈力枯竭。東澤分明是天生地養的存在,體內蘊有靈脈,天生靈力就比旁人深厚精煉,稱得上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即便有消耗,也能夠極快恢復。若只是正常的靈力消耗,又哪會叫東澤那般疲憊,竟要靠陷入沉睡來恢復?
他那時候不敢過問東澤的事,只能自己暗自揣摩,卻始終都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麼,因而,這疑慮一直壓在心頭。
而那時候的疑惑,似乎在眼下有了答案。
“是星斗大陣的波動影響了他。”監兵皺著眉頭,似乎是對秋白失了耐心。
監兵知道內情。
秋白猛地抬起頭來,直直看向監兵。他心中方才便隱隱有了猜測,可眼下監兵的話語才坐實了他心中的猜測。他被封入金素劍中太久,根本不知曉外界的變換。
===第131節===
而監兵……卻是一直自由的。若是監兵知曉什麼內情,也不足為奇,畢竟監兵也稱得上是天生地養,與東澤有著微妙的聯系。更何況,監兵一直有著自誕生以來的記憶,知道的比他多,那再正常不過。
在他未醒過來的這段時間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或者說,那時候的東澤,到底經歷了什麼?
他知曉北斗星城對東澤的重要性,因此在知曉那七座城池破滅后,才如此震驚。他清楚,若是東澤還在,便定然不會讓外人動北斗星城半分。北斗星城被攻破,定然是東澤被些什麼事牽絆住了,否則,定不會叫北斗星城受損半分。
他是去過北斗星城的遺跡的。即便隔了千年,他也能從那殘垣斷壁之中,隱約能窺見當年情況之慘烈。
東澤若是見到了那般模樣的北斗星城,不知該會有多難受。
可如今在他眼前的是步驚川……這亦證明,東澤在他失去意識后,是遭受過什麼大的劫難的。
這麼想來,北斗星城被攻破的時候,東澤恐怕已經……不在了。
眼前到底是先前便有的狀況,還是步驚川才有的狀況?
“你還要發呆發到什麼時候?”監兵不滿的聲音傳來,“看他這副模樣,如今無論是軀殼還是神魂,都太過弱小了,恐怕撐不住多久。”
秋白抱著步驚川的手又緊了緊。他知道情況緊急,卻又不知竟會嚴重到如此地步。
從沒有人告訴過他這個境況該如何應對,他是第一次面臨這等局面,就連步驚川……亦是如此。
“那,該怎麼辦?”他秋白聽到自己小聲問著,他的思緒已經麻木,幾乎是只有一股信念在隱隱約約間支撐著他,叫他弄清楚真相。
他聽到那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回答道:“我不知道。我所能做的,唯有替他舒緩一二。”
秋白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望向監兵,“為何你會知曉此事?”
步驚川突如其來的狀況打亂了他的冷靜,叫他失了頭緒。
他如同千年前初醒來時,當他發現自己魂體被封入靈劍之中,那種被拋棄了的茫然無措感,再度漫上他的心頭。
分明他幾乎從未離開過懷中這人的身邊,東澤是這樣,步驚川也是這樣,然而他卻對對方半點也不知情。
眼前站的人分明便是他自己,他卻對步驚川身上的狀況一無所知。
為什麼要瞞著他?
在這時,從他袖口處傳來了微弱的拉力。秋白回過神來,低頭看去。
似乎是因為察覺到他慌亂的情緒,步驚川輕輕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袍,叫他回過神來。
是啊,眼前的步驚川……恐怕還對自己身上的狀況一無所知。步驚川此刻儼然已經自身難保了,卻仍舊牽掛著自己的情緒。
秋白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儼然再沒有了先前的慌亂,“你來。”
話雖如此,他卻沒有將步驚川交出去。而是給步驚川換了一個姿勢,從躺在他懷中,改為半靠在他懷中。
有他在身后支撐著,步驚川坐起來也不算費力。
監兵也不同秋白拌嘴,聞言便蹲了下來,探出一股靈力,替步驚川引導體內亂竄的靈力。那靈力終于遇見頭領,便緊跟在監兵那束誘導的靈力后頭,最終被引導著流出了步驚川體內,緩緩消逝于空氣之中。
這做起來其實不難,方法也極為簡單,可若是監兵不這般示范,秋白恐怕無論如何都想不出這般簡單的辦法便能排解步驚川的痛苦。
監兵的靈力是與他如出一轍的霸道,他對自己靈力的狂躁程度深有體會,然而他見監兵動作熟練,就連靈力控制的流程幾乎是爛熟于心,恐怕是已經在他不知道的時間中,這般做了無數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