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進入此處,還未遇到除他們以外的第三個活物,變數應當很小。
秋白神色變幻多次,終究是應了下來。
二人在片刻之間,變換了姿勢,換成是秋白躺在步驚川懷中。
此地寒冷,然而從步驚川那處源源不斷地傳來了體溫,溫暖熨帖,令得秋白原本清醒的意識都生出些許倦意。他原本只打算閉目休憩一小會兒,卻不知不覺間生出了濃厚的睡意。
或許只有在這人身邊,被對方以這般保護的姿態保護著,才能令他安心些許。
迷蒙間,一個小心翼翼的吻落在他的眼睫,輕得好似他的幻覺。
那吻鄭重卻又輕柔,懷著無比的珍重。
耳邊傳來了步驚川壓低了的聲音:“睡吧。”
秋白意識逐漸模糊,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157章 翰墨之境·零五
步驚川低下頭,看著正闔眼安睡的秋白。
方才幾乎是剛躺下沒多久,秋白便陷入了沉睡。秋白呼吸綿長,眉頭卻不自覺地皺緊了,似乎睡得不安穩。
見狀,步驚川便下意識地伸出了手,輕點在秋白眉心,試圖撫平秋白額間的皺紋。
往日里,秋白表現得太過強勢,顯得他仿佛無所不能,倒叫步驚川幾乎忽略了,秋白也是會累的。然而秋白又不愿輕易示弱,更不會向步驚川傾訴自己所感,因而就連步驚川也忘了,秋白的能力亦是有限的。
秋白這一路以來的勞累,步驚川都看在眼中,心中生出幾分愧疚。他不能幫忙便算了,他似乎還在給秋白加重負擔。
在太云門中剛發現秋白軀殼的事不久后,靈溪宗弟子的事也接踵而來。
他那時候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陸征身上,非但忽略了秋白的感受,還需秋白額外分神來照顧他,著實不應該。
當時秋白剛剛發現自己的軀殼,心中定然不好受。況且,秋白自己嘴上不說,可看秋白當時的反應,應當是格外重視自己的軀殼才是。
他卻下意識覺得秋白自己能夠處理好自己的情緒,從而忽視了自己的本分。他們如今的關系,即便秋白能夠自己解決,他也該在此事上表態,至少,不該讓秋白自己獨自憂心此事。
在太云門中發現自己的軀殼后,秋白便少有露面,他卻渾然不覺,甚至還自己鬧起了脾氣,反倒要秋白反過來哄他。
這與他最初的想法相悖。他最初堅定自身道心的時候,便很清楚,自己正是想要講秋白護在身后,想要替秋白做些什麼,更想要保護秋白。這正是他這一路以來修煉的目的,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卻忘卻了自己最初生出這個想法的緣由。
此事不該是這樣的。他分明是不想秋白收到一點傷害,然而,他似乎在前不久,在無形之間又傷害到了秋白。
秋白身上的擔子太多,他不只是想幫秋白承擔一二,更是想要讓秋白遠離這些煩擾,不再受這些外物所累。
他虧欠了秋白太多,以至于心中后知后覺涌上來的愧疚幾乎要將他淹沒。
步驚川的指尖虛虛劃過秋白的眉心,經過高挺的鼻梁,又繞過無意識微微張開的唇,最終越過脖頸,落到了秋白的心口。
秋白是那樣地信任他,將自己的要害都毫無保留地直接暴露在了他面前。
若是他想,他如今便能夠在秋白睡夢中輕易取他性命。
===第112節===
可他不可能這麼做。
秋白的心口被步驚川的手心捂得嚴嚴實實,透不進半點寒風。
“我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了。”冥冥中,似乎有什麼在促使著步驚川說出這番話。
這是他道心所向,更是他珍重之人。光是讓他看著,都能叫他百看不厭。
步驚川少有這般能夠放肆打量秋白睡顏的機會。他看得全神貫注,幾乎感受不到時間流逝。他只顧貪婪地看著秋白睡著的模樣,就連對方眼睫毛輕輕顫動的弧度都恨不得記在心底。
這般全然信任又毫無保留將自己交給他的模樣,叫他一刻也不想移開視線。
他便忽然想起他們在太云門下集市的那一夜。他當時同秋白所說的,其實便是他如今心中真正所想。
有時候便忽然想拋下一切紛雜煩擾,去尋一方屬于他們自己的天地。沒有這些紛擾的外因,也沒有什麼除了他們以外的人,他們只有彼此,也只為了彼此。
然而這世間紛擾,人情錯雜,如今被外因所牽動的也是他。他有自己的師門、師父、師兄,亦有好友、相識,心中更是牽掛著那不知在何處的魔修,唯恐那魔修忽然出來搗亂。他自問自己心中雖有此想法,可分明實現不了這個想法的,便是他自己。
然而,他有的時候也會迷茫。秋白似乎一門心思都全放在了他的身上,喜怒哀樂全都圍繞他而起,他雖不排斥,甚至還暗暗有幾分沾沾自喜,然而卻又不可避免地感到有幾分沉重。
秋白所牽掛的事物太少,對他的牽掛又太過,他忽然意識到,如若他何時出了意外,他不敢想象秋白又會是何種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