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曬谷場的人,男女老少皆有,都頂著一副破碎的面容,看不清表情。
而他們的這番狀況,更是令得步驚川揪心。
若是他們未來到此處,這些尚且活著的村民,是否便如他們先前在草叢中看到的那般,被匆匆拋棄?
此處有如此多的人……若是都死在這處,該是多大的孽。
修真界一向有著不成文的規定,無論是哪方勢力的爭斗,都不能波及平民,否則便壞了規矩。此處既有陣法,顯然是修士的手筆,他們斷不能坐視不管。
步維行也知曉此事輕重,他望著羅舅舅,承諾道:“此事我既然碰上了,定不會坐視不管。”
羅舅舅朝他們彎下腰,“多謝各位,羅某此生……”
眼見著羅舅舅便要行下大禮,步維行忙上前一步,伸手攔住了他的動作,“老人家,莫要行如此大禮,這是我們該做的。”
在二人僵持的空隙中,羅天佑憂心羅舅舅的身體,見此時二人不再說話,便急忙出聲問道:“舅舅,你們不回屋中歇息嗎?”
羅舅舅在步維行的勸說下稍稍穩定了情緒,他解釋道:“我們若是待在屋中,空氣不流通,死氣淤積得更快。不若前來開闊些的地方,好歹多幾日活頭。左右這兩月來,我們未見過太陽,天上也未下雨,就連風也無,也無甚需要躲避的。”
“怎能這般說,在開闊地帶,總要躲蒼蠅的,羅舅舅你不曉得,先前我沒回來的時候,就是在樹底下睡了一晚上……”羅天佑的話猛地頓住了。
而羅舅舅未察覺到他的意思,只問道:“在樹底下睡了一晚上,如何了?”
羅天佑道:“那時,我腿上長了蛆蟲,因為自己沒察覺,被鉆出了幾個洞。”
羅舅舅有些心急,拔高了聲音問道:“那現在可還有事?”
“我將它們挑了出來,”羅天佑搖了搖頭,“可為什麼,你們身上沒有?別說你們,我回來的路上,見到叔公、我妹妹和妹夫,還有那些被安置在草叢中的村民,他們身上都未見過蛆蟲。”
羅舅舅還未弄清楚狀況,“不長蛆蟲不是好事麼?”
“可為何陣里,我從未見過蛆蟲?”羅天佑道,“別說蛆蟲,我一路走來,便不曾見過除了人之外的活物,就連草都枯了,樹葉也落盡,我還以為是因為季節的原因,可直到現在才覺察出不對來。”
“還未下雪,蠅蟲應當尚未絕跡。”步維行略微頷首,“況且這陣中,太過安靜了。”
沒有蟲鳴,鳥鳴,野獸的聲響,他們直到現在才察覺出詭異。
聽了這三人的對話,步驚川才意識到此事的嚴重性。
只是見那三人誰都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他便硬著頭皮問道:“那師父,我們現下該如何?”
步維行看了一眼天色,道:“此時天色不早,今日便先歇著,明日再做定論。”
他們花了一下午,才從陣法邊緣走至羅家村。此時已過立冬,天黑得早,此時的光線也已經有些昏暗,再去四處查探,顯然不太合適。
步驚川這一日在陣中行進,更是深刻感受到了這陣中極難恢復靈力,步維行此舉倒也有些讓他們好生恢復的意思。
步維行既然這麼開口,加上眾人也極為疲憊,因此就連疏雨劍閣的弟子也沒有了反駁的想法。
于是他們一行人就這麼在村中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步驚川醒來的時候也未感覺到靈力如何恢復,就連精神都還帶著幾分倦意,一直想睡回去。他察覺情況不對,便強打精神,想同步維行說一下這番狀況,轉頭便見到步維行面色沉沉,皺起眉頭思索。
聽見他起來的動靜,步維行向他看來,道:“是我大意了。”
他召集眾人,眾人眼下都掛著或濃或淡的青黑色,極其罕見地達成了一致。
“想必你們也已經感受到了,”步維行道,“我們休息一晚,靈力與精神都未得到恢復,或許羅舅舅昨日說的‘死氣’,確有其事。”
洛清明皺眉道:“可我從未見過有關死氣的記載。”
步維行道:“這也不奇怪,死后尸身腐敗,產生的腐朽之氣,在民間會被稱作死氣。長期接觸,于人體不利,因此長久以往,尸體才會被視作不詳。”
“腐敗之氣?”星移出聲道,“昨日曬谷場上的村民身上確實有些異味,可照他們的說法,他們說的‘死氣’,可是在他們出現異狀之前便開始腐蝕他們的身體了。”
“這也是說不通的地方,”步維行道,“只能猜測這實際上蠶食村民身體的,是另一種存在。”
“那恐怕需要將這陣法破開之后方能揭曉了。”星移道。
“我想也是,”步維行說著,率先邁開腳步,“走,去找一下羅兄,我們尋找破陣之法,還需他的幫助。”
羅天佑昨夜同羅家村的村民們一并睡在曬谷場,他們見到羅天佑的時候,他正與一名抱著小孩的婦人交談著。
步維行率先上前問了聲好,向羅天佑說明來意,羅天佑點點頭,站起身來。
他們一邊交談著,一邊準備轉身離去。
步驚川見那位婦人面上壞死的皮膚并不是很多,依稀能看出昔日的眉眼,略有些眼熟,因此步驚川不由多看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