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故新長》第14章

“可是不會燒。”我接過話頭,拉起李遲舒,“我來吧,你上去做會兒作業,好了叫你。”

他往外走了兩步就轉回來停下:“我跟著學一下吧。”

“好啊。”

其實這東西我初來乍到也不太會,畢竟上輩子李遲舒沒有提出過吃柴火飯的想法,我無從學習。還是前天來了以后回去現查現學的,昨晚第一次上手做起來生疏,邊給我爸打電話請教邊操作——這事兒他熟,年輕時候跟我媽一起創業,下鄉干過幾個月。

稀飯對胃不太友好,雖然不知道現在的李遲舒有沒有這些毛病,但防患于未然總不會錯,我選擇了昨天沒下鍋放在冷凍柜里剩下的餃子。

李遲舒還是和第一次嘗到餃子那樣吃得很香,一邊吃一邊腦子里轉著彎兒想問題。吃了兩口就問我:“這里是有人常住嗎?”

“有啊,”我面不改色,“平時有請人在這兒幫忙看房子,打掃打掃衛生什麼的。”

他“唔”了一聲,又問:“那那個摩托車……”

“我叫蔣馳幫我借的,免得這兩天萬一有點急事兒什麼的不方便。”我把盤子里剩下的幾個餃子趕進他碗里,“中午想吃什麼?”

李遲舒埋頭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個,從碗里抬起眼睛瞅打探我:“……餃子。”

“……”

洗完碗我和他一起回二樓做作業——雖然心是三十歲的心,但還是要替十八歲的自己負重前行。

但好歹是經歷過一次完整高中和高考的人,我記憶力又不差,大學畢業一時興起跟室友做了那年的高考題也能把數學和物理壓軸做出來,只不過耗的時間比自己高考時多了幾分鐘。

算起來也有十年沒碰過高中教材,可學習麼,刻在骨子里的事,上個星期做幾套卷子對了答案再看看解析,基本上也能想起來百分之八九十了,更別說英語這種即便脫離學校也隨時用到的學科。至于化學生物,背就完了,就算沒學過隨便看看書也能學得差不多的兩科更不用說。

總的來說現在的沈抱山學這點東西不管是比李遲舒還是上輩子的自己都輕松得多。

眼瞅著日頭往上,快要到午飯時間,我一邊寫一邊慢悠悠問李遲舒:“想不想吃雪糕?”

“雪糕?”李遲舒沒有正面拒絕我,只是讓我趁早滅了這份心,“這里也沒賣的吧。”

我笑了一聲,沒說話。

李遲舒想吃雪糕這個愿望,恐怕他自己都記不得了。

那是我剛跟他在一起沒多久的夏天,我在一個周末去市中心一座寫字樓跟下一個項目的合伙人見面,李遲舒在樓下咖啡廳等我,一等就是一個下午。我交接完事情從樓里出來,他一個人坐在露天的咖啡廳外,望著不遠處一個單層獨立建筑發呆,我在他身后站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一動不動。

那棟建筑在這個商業區并不新奇,是哈根達斯的全國連鎖店,節下正熱,店門口的玻璃門開開合合,人流就沒怎麼斷過。

我從后頭按著他的肩,問他是不是想吃冰淇淋。

他說只是想起了自己高考結束兼職的日子。

高考畢業,李遲舒才成年半年,學業結束,他突然沒有了目標,也沒有了團體,唯一知道不能停歇的就是賺錢。

可他朋友極少,高中時候獨來獨往,說得上話交得了心的幾乎沒有,于是打暑假工也找不到門路和人脈。像他這樣的好學生,但凡有個能打聽事多的長輩,去不太正規的補習機構給初高中生做私教其實很容易。

可李遲舒木訥又不圓滑,高考成績出來還要大半個月,于是那大半個月里,他當起最廉價的都市勞動力,去發傳單。

那一年很熱,氣溫最高近三十九度,所以正午到下午四點多時薪最高。

李遲舒選擇了這樣的時間段,在他所處的這個咖啡廳坐落的商業廣場,頂著灼灼烈日,每天汗流浹背干到下午六點,隨身帶的只有最便宜的紙巾和一個保溫杯。

我以為他想告訴我自己在那樣的條件下看見哈根達斯時有多渴望,結果他只是打趣自己:“站在哈根達斯門口那麼多天,我連人家是賣冰淇淋的都不知道。那麼多人提著盒子出來,我以為盒子里的都是蛋糕。”

他沒再說起哈根達斯,只是在跟我回家的路上說起另一個同樣炎熱的夏日。

那個夏日的陽光同樣刺得人睜不開眼,對于年紀更小,更瘦弱的李遲舒來說,是畢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的煎熬。

七歲的李遲舒被突然喪父的消息砸得暈頭轉向,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母親拉著前往市政府門前廣場下跪,要相關部門給他們這樣和無數個窮苦家庭沒差別的、從一開始就能一眼望到頭的孤兒寡母一個說法。

市政府還是市監管局,李遲舒早不記得了,那些鋁合金大字對年幼的他而言不過是多看一次就把眼睛刺射得更難受一分的奇怪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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