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寧如深下意識說,“不是已經……”
他話一出口,自己就剎住了。
剛才狀況一片混亂,他醒來時又正處于現實與夢境之間,好多事沒來得及細想。這會兒想想:他泡在水里時,是李無廷推門走了進來。
還伸手將他撈了起來。
他那兒會兒,什麼都沒……
草。寧如深腰身一顫,整個人轟地熱了!
他坐在床邊怔怔出神。
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從耳根到鎖骨都透著淡淡的緋紅。
完了,他不純潔了。
啊不對,他們都是男子,那他還是保留了幾分純潔性的。
正想著,突然就聽李無廷問:
“說來,朕還沒追究,寧卿可知罪?”
寧如深回神,低頭認罪,“是…臣冒犯陛下的眼睛了。”
“……”
李無廷眉心一動,忍了忍,“朕是指,寧卿直呼朕名字的事。”
寧如深愣了下,陡然驚覺——
他剛醒那瞬,好像是叫了李無廷的名字。
李無廷看著他,“叫得挺順?”
寧如深一顆心提起來,“主要是起得順。”
兩人一上一下地對視。
半晌,李無廷說了聲“罷了”,又伸手按在他腦后,嫻熟地晃著聽響兒:
“朕就當是寧卿腦子剛泡了水,不清醒。下次若當眾再這麼胡言,朕就替你開脫不了了。帝王之名可不是隨便叫的,明白了?”
寧如深頭昏腦脹,“是……”
李無廷看著他暈頭轉向的樣子,似笑了聲。
隨后收回被沾濕的手起身。
“最多喚個字。”
寧如深沒反應過來:什麼?
李無廷說完已經轉身走向門外,挺拔的背影繞過半開的屏風,推門而出:
“著人收拾。”
外面傳來德全一聲飄揚的,“是。”
一行宮人很快涌進來收拾浴桶屏風。
寧如深坐在床上,看著跟前低頭不語的一幫宮人,在莫名微妙的既視感中回想:
……李無廷是說,可以喚他的字?
·
在韶覺寺里歇了一晚。
翌日,寧如深起床去用了齋飯。
出家人修行從簡,即使是圣駕親臨也并不講究太大的排場。
所有人都在齋堂用早膳。
寧如深去時,正碰到李無廷、淑太妃和凈喜大師從齋堂里出來。三人走在前方,后面跟著德全和幾名侍衛。
他遠遠看過去,望了兩秒。
李無廷似有所感,忽然朝他這邊一轉,深邃的目光落了過來。
兩人視線相撞。
寧如深下意識呼吸一屏。
李無廷依舊面色冷淡,但他總覺得對方笑了下,然后轉開目光走遠了。
“……”
大早上沒睡醒,錯覺吧。
寧如深晃了晃腦袋,揣著袖子進了齋堂。
齋堂里,李景煜還沒吃完飯。
見他進來,李景煜招招手,“寧大人,這邊!”
寧如深走過去見了聲禮,從旁拿了盤饅頭、素菜豆腐湯,坐到人身邊,“小殿下。”
兩人打過招呼,“啊——”地塞了口饅頭一起嚼吧。寧如深嚼著饅頭,腦中又浮出昨天李無廷離開時丟下的那句話:
說是可以喚他字。但他的字是什麼?
寧如深看了眼身旁的小短腿。
頓了頓,他問道,“小殿下,你知道陛下的表字是什麼嗎?”
李景煜咽下饅頭,“寧大人想知道?”
寧如深點點頭。
李景煜便揮手遣散跟隨的宮人。
四下無人,他湊近了寧如深小聲說,“說來話長…你應該知道,皇兄的名不太好。而這個名,是當年父皇起的。”
寧如深想了想:確實不太好。
“廷”代表著朝堂、權力、公正,前面卻加了個“無”字,好像從一開始就否認了李無廷登基稱帝的可能性。
“先帝為何……”
李景煜諱莫如深,“這就要牽扯到一段皇室秘辛了。”
又是秘辛???
寧如深緊張,“嗯。”
李景煜,“聽說父皇最開始給皇兄取的名字,叫‘元廷’。元,是初始的意思。但因為寫得太草率,母妃當場就念道:無廷。”
“……”
“父皇不好承認是自己字跡草率,就點頭說:沒錯,正是‘無廷’。于是皇兄就叫無廷了。”
“………”
寧如深猛吸一口氣。
那確實是有點草率了——
而且為什麼又是一段毫無營養的皇室秘辛!
“寧大人,怎麼了?”李景煜湊來。
寧如深平復心情,“沒什麼。”
李無廷果然是命苦,一出生就這麼怨種。
他繼續問,“那后來呢?”
李景煜說,“后來等皇兄及冠,父皇已經駕崩。那會兒正遇上爭奪皇位,沒人替皇兄行冠禮。皇兄便自己取了‘朝君’這個字。”
——朝君。
雖有“無廷”在前,但依舊心向端方公正,踐君子之行。
寧如深在心頭默念了一遍:朝君。
覺得的確適合李無廷。
一頓早膳吃完,聽了段離譜的秘辛。
寧如深正要起身離開,忽然想到了小王爺說話的尿性——這事兒到他嘴里多半又成了:
自己在偷偷打聽李無廷的表字。
他想了想,叫道,“小殿下。”
李景煜抬頭,“嗯?”
寧如深揣著心事,“不要告訴陛下,臣在偷偷打聽他的表字。”
話一出口,他就默了下。
下一秒果然,“原來寧大人是在偷偷打聽。”
“………”不!
===第82節===
李景煜像是得了什麼秘密,飛快地炫走。只留寧如深在原處沉痛地閉了閉眼:
他一定是被拾一下了降頭。
·
離開齋堂,寧如深覺得自己有必要散個步,清醒一下昏聵的頭腦。
他就四下轉了起來。
韶覺寺很大,他穿庭過院,不知怎麼走到了西邊一處庭院里。
清幽的院中并無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