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寧府回到馬車上。
李無廷掀簾便看那團緋紅的紗幔還纏在座位上,艷得惹眼。帶了點打翻酒盞后沾到的清甜酒香,醉意醺人。
德全試探,“陛下,這?”
李無廷側開目光坐到一旁,“拿一邊去。”
他沒說扔,德全便眼珠子一轉收拾了起來。
等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回了宮中,德全在下車前將那紅紗疊了疊塞進了坐墊后面。
他塞好后挎著拂塵下了車,心中得意。
自覺還挺靈性的。
·
寧如深在李無廷回去后,洗了個澡倒頭便睡。
他頭昏腦脹地睡到第二天一早。
===第59節===
醒來后,腦中轟然:我又裂開了。
寧如深頭疼地撐著床,揉了揉太陽穴:是幻覺嗎?沒看到老婆婆,看到了活閻王……
思緒恍惚間,元柳走了進來,“大人!”
寧如深懷揣僥幸,“我昨天是怎麼回來的?”
元柳,“回大人,是被陛下逮回來的。”
“……”
“逮”這個字用得相當生動。
死去的記憶一瞬又在他腦中洶涌,寧如深終于斷斷續續記起一些場景——
抽走紗幔的手,似乎并非自己吃進嘴里的口糧,被擋了光的大床,還有那句“下次一起罰”……
不行…頭好痛,腦子要長出來了。
“大人?”元柳湊來一個腦袋,“還上朝嗎?”
寧如深吸了口氣,“上。”
…
今日的早朝倒是溫和。
無非上報一些地方瑣事,還有就是籌備即將到來的端陽節。
寧如深趁著早朝時間緩了下神。
下朝后他揉了揉新長出來的腦子,抬步去了御書房。
他進門時還有些忐忑,也不知道李無廷會不會追究昨天的事。等他貓貓祟祟地蹭進去,就看李無廷正端坐御案之后,身姿沉穩而挺直。
寧如深出聲,“參見陛下。”
御案后的人抬了下眼,“嗯,過來研墨。”
李無廷說完又神色如常地低頭處理起手上的折子,仿若無事發生。
寧如深松了口氣:看來是翻篇了。
他在一旁研著墨。
期間禮部尚書管范來了一趟,同李無廷細細稟報端陽節設宴和民間活動的籌備:
“……一切都按照往年的規格采辦。另外就是宮宴,不知淑太妃娘娘和軒王殿下是否參與?”
“淑太妃那頭朕會派人去請示。”
李無廷頓了下,似有些頭疼,“軒王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管范躬身,“微臣明白了。”
待人離開,寧如深若有所思,“軒王殿下要回京?”
“嗯。”李無廷默了下問,“他可曾聯系過你?”
寧如深想到那肥鴿,遺憾道,“還沒燉。”
“……”
李無廷從他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中莫名得出了結論,抬手揮散他:
“罷了,今日沒什麼事了,你回吧。”
寧如深應了一聲告退,退出御書房前又被叫住:“寧卿。”
他轉頭,“是?”
李無廷輕輕飄來一眼,詢問道,“寧卿下了值,不會又要去哪處載歌載舞?”
“……”寧如深吸取教訓,“臣躺平回府。”
那手便擺了擺,“下去吧。”
·
離了御書房,將要出宮門時,寧如深就看霍勉遠遠等在宮門口。
見了他,那高大英挺的身形一震,朝他招招手。
寧如深晃過去,“霍將軍?”
怎麼了,又要過八十大壽?
霍勉上下打量他一眼,試圖確認他四肢健全,“你昨天回去,沒受罰吧?”
寧如深搖頭,“陛下說先記下來,以后數罪并罰。”
霍勉松了口氣,“那還成,死緩。”
“……”
“對了,陛下怎麼來了,是有什麼急事?”
寧如深跳過他不吉利的慶幸,細細回想,“好像沒有。
我也記不太清了,只記得自己吃了不少點心。”
霍勉:……?
霍勉默然良久,“我不太理解。”
寧如深點頭,“我自己都不。”
有失體統地被李無廷逮回去,吃了頓點心又放回了府,所以只是逮他回去吃點心的?
他理解不能,干脆歸結于新腦子還沒長全,同霍勉揮揮手離開了。
…
寧如深回府躺平,安分了幾天。
五天后就到了軒王回京的日子。
當日,他估摸著沒自己什麼事,下了朝之后正打算問問內侍還用不用去當值,走到半路就迎面遇上李無廷和李景煜。
隔著十來步距離,李無廷抬眼看來。
寧如深出聲,“參見陛下,小殿下。”
李景煜一下跑過來,“寧大人,我們去接二皇兄,你也一路!”
“?”寧如深,“臣就不必了…陛下還要親自去接?”
李無廷冷笑,“朕去看看他有沒有帶什麼不該帶的東西。”如果有,直接讓人原地返程。
寧如深:???
他還沒問是什麼“不該帶的”,衣擺就被拉了下。他低頭,李景煜扒上來同他講悄悄話,“是二皇兄讓我把你一起叫上的。”
寧如深不解,“為何?”
李景煜,“講閨中密……嗚!”
一只大掌忽然伸來將人拎走。
李無廷朝寧如深瞥來,“景煜這樣講話,你就不抖?”
寧如深,“什麼?”
他沒來得及反應,李無廷已經拎著撲撲蹬腿的李景煜朝前走去,順便叫上他:
“跟上吧。”
青笭馬車早早候在了宮門外。
三人上了車,德全侍奉一側。
馬車轱轆轱轆駛向南城門,寧如深看著車廂中熟悉的陳設,感覺又有些記憶涌上來了:
比如李無廷的手是怎麼給他抽出紗幔的。
再比如那只手還紆尊降貴地將他衣襟合上了。
……
寧如深朝李無廷看了一眼,只見人側顏冷淡,神色自若。